云克頓伯爵的管家莫里哀先生，面對領主大人亂糟糟的屋子嘆了口氣。

屋里，地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酒瓶，滿床緞面的被褥、靠墊以云克頓伯爵那張巨大的床鋪為中心，滑落滿地，恰似屋里剛發生了一場山崩。床上躺著兩個一動不動、一絲不掛的女子，她們身上臉上都滿是淤青的痕跡。

莫里哀先生一臉嫌惡地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

死了。

莫里哀先生收回手。

“領主大人，這兩個是……？”莫里哀先生無奈地轉過身。

“和以前一樣，昨天我從酒館回來，路上遇見的。我看挺漂亮，就讓侍衛們綁回來了。”云克頓伯爵穿著松松垮垮的天鵝絨睡衣，站在臥室門口沖著自己的管家嘻嘻而笑。

云克頓伯爵今年三十出頭，但仍然全無貴族的樣子：他那張賊眉鼠眼的臭臉，更適合街頭流氓，而非尊貴的帝國伯爵——當然，貴族圈子里早有公論，云克頓這家伙不止長相，品行也和自己的高貴身份全不搭調。

“領主大人……”莫里哀先生嘆道，“您玩就玩吧，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人弄死？我們處理起來也很難……”

“我做的時候喜歡聽她們慘叫。”云克頓嘻嘻笑道，“再說了，我可是伯爵，我父親蕭伯倫是宰相大人，還有咱們處理不了的事情？上次我搞死的那幾個姑娘，父母找上門來，又有什么用？還不是被我親愛的侍衛們用棒子解決了？”

莫里哀默默點了點頭，他看向云克頓伯爵的眼神里，除了尊敬，還有一絲隱藏極深的鄙夷。

全帝都都知道，如果不是托父親的福，云克頓這種人渣，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年輕時，莫里哀先生是蕭伯倫公爵的貼身侍從，后來被公爵大人派給自己的兒子云克頓伯爵做管家。莫里哀原以為，這是自己飛黃騰達的大好契機，哪想到，自從來了云克頓伯爵府，每天都在為云克頓處理玩死的無辜少女、解決上門抗議的百姓。

——更何況，有關伯爵的麻煩事，還遠不止此……

“領主大人，以后您能不能找點妓女來玩？”莫里哀先生知道沒什么用，但還是提議道，“這樣，即使她們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可您每天在街上隨便綁架良家少女，萬一不小心綁到了哪家貴族的大戶小姐……”

云克頓伯爵嗤之以鼻：“妓女有什么好的？我喜歡玩處女——她們在床上驚恐的表情最可愛了。再說了，大戶小姐？在這帝都，還有哪家貴族能大過我們家？玩死就玩死了，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莫里哀先生嘆了口氣。

管家先生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遲早有一天，蕭伯倫公爵會因為自己這個人渣兒子攤上大事。

“行啦，我親愛的莫里哀先生！”云克頓伯爵親熱地摟住了老管家的肩膀，“你趕緊把這兩條死母狗弄走吧，再過一會就該臭了！”

莫里哀無奈地點點頭，從屋外叫過來兩個侍衛，指揮著他們把床上的女子尸體抬到了伯爵府的后院里。

侍衛一人扛著一個女子，跟著莫里哀先生走到院子正當中。其中一個侍衛拍了拍肩上女子尸體的屁股，淫笑道：“我看伯爵大人這次眼光不錯啊，要不，咱們先跟著沾沾光，然后再處理？”

“死的你也有興趣？”另一個侍衛鄙夷地看著同伴，“伯爵的剩飯，咱們吃吃活的也就是了，死的我可搞不來。”

莫里哀在一旁抱臂看著這兩個侍衛，心中又暗自嘆了一口氣。

幾年前，云克頓伯爵一到伯爵府，就辭退了父親給他安排的侍衛，反倒從街上搜羅了不少流氓無賴、授予了“侍衛”頭銜。這些年來，這些流氓侍衛為虎作倀，是云克頓伯爵為非作歹的最大幫兇。

“快點處理了，別動歪心思！”莫里哀先生催促道。

兩個侍衛聳聳肩，打開院子中水井的蓋子，然后把肩上的女子尸體扔了進去。

原先，這口水井是帝都有名的甘甜水源，只不過，伯爵來后就變成了云克頓伯爵府的尸體處理點，如今一開井蓋，就有一股刺鼻的腐臭滿溢而出。

侍衛們捏著鼻子，匆匆忙忙又把井蓋蓋好。

“莫里哀老爺，您下次跟領主大人求幾句，給弟兄們留幾個活口。”侍衛向莫里哀先生諂媚笑道，“等我們玩完了再殺，不然多浪費啊！”

見慣了貴族侍衛高潔風范的莫里哀先生，差點沒被這群流氓氣出心梗。不過，這些侍衛都是不講理的粗人，莫里哀先生雖然地位遠高于他們，也不敢輕易得罪，只得淡淡地道：“知道了，我會和領主大人說的。”

目送著侍衛們有說有笑地走遠，莫里哀又檢查了一下院子里的花卉——大好生涯葬送在這滿是惡棍的云克頓伯爵府后，照料這些珍奇花卉，已經是莫里哀先生僅有的人生追求。

蝴蝶蘭。勿忘我。曼陀羅。

這些，就是莫里哀先生的精神寄托，是他在這冷酷世界上的價值所在。

正當莫里哀先生沉浸在自己的草木世界中時，身后卻遠遠傳來了云克頓伯爵的呼喚：

“莫里哀先生，快過來！”

莫里哀嘆了口氣，先是埋頭侍弄花草、假裝沒聽見，等到云克頓伯爵的叫聲愈發急促，這才直起腰來，轉身向伯爵走去。

遠遠地，云克頓伯爵站在伯爵府邸的后門處，急匆匆地朝后院中的莫里哀先生招著手。

“領主大人，怎么了？”莫里哀先生不急不緩地走到云克頓伯爵面前，躬身問道。

“莫里哀先生，”云克頓伯爵抓緊了莫里哀先生的肩膀，“你快去看看，府邸前門來了三個教會的人，說是要拜訪我！”

教會的人？莫里哀先生眉頭一皺。

帝都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多潔身自好，不愿跟品行骯臟的云克頓伯爵過多來往，而遵守圣神戒律的神圣教會，更是對云克頓伯爵府敬而遠之——

怎么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突然有人上門造訪？

“莫里哀先生，你說，會不會是……”云克頓伯爵壓低聲音道，眼神中滿是驚恐。

莫里哀心中一凜。他深吸兩口氣，冷靜了一下，低聲道：“應該不會的。領主大人，待會我去應付這幾個教會的人，您少說話就好。”

云克頓咽了口唾沫，強顏笑道：“應該沒什么大事吧？”

“嗯，沒什么大事，領主大人您就放心吧。”莫里哀也微笑著回應道。

話雖如此，但管家大人的心臟，卻毫無來由地一陣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