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爾喬諾帝國帝都，蔦蘿大區的主街道上，三位圣騎士在清冷的月光下踽踽而行。

較為年長的那位圣騎士低著頭走在前面，他沉默不語，全身上下籠罩著壓抑的氣息。

兩名年輕圣騎士跟在他身后兩米，緊張地交換著眼神。

“你們有話想問我，對吧？”年長圣騎士并沒有回頭，但開口問道，聲音低沉沙啞。

“……是的，鄧肯隊長。”年輕圣騎士顫抖著回答道。

“問吧?！编嚳涎銎痤^，望著高懸于夜空的冰月。

二十年前，天上掛著一模一樣的月亮——那一年，年輕的鄧肯懷著一腔熱血加入教會，成為了圣騎士。

明月依舊，星辰依舊，就連那黛紫色的夜空都一如既往。

他呢？

“隊長，”年輕圣騎士咽了一口唾沫，打斷了隊長的思緒，“剛才我們搜查的時候，明明……”

“你是想問，明明那個小姑娘的謊話那么明顯，明明有人趁我們搜查樓上，從她臥室的窗戶逃了出去……”鄧肯轉過身，他的臉龐由于背向月光，而顯得黯淡和模糊，“……但是，我為什么沒有追究？”

“是的！”年輕圣騎士低下頭，冷汗在額頭涔涔而下。

“你們知道霍倫芬隊長嗎？”鄧肯的聲音很冷淡，但不知怎的，眼神卻似乎柔和無比。

“知道！”另一名年輕圣騎士緊張地答道，“霍倫芬前輩是第一大隊的隊長，是強大的白銀騎士、我們的偶像！”

“知道霍倫芬是怎么死的嗎？”鄧肯哼了一聲。

“他……”年輕圣騎士遲疑道，“他在安塔·奧維爾執行任務時，被強大的虛空入侵者殘忍殺死，為教會和圣神光榮犧牲！也正是因為有傳言說虛空入侵者來到了帝都，我們才大肆搜查、希望找到兇手、為霍倫芬隊長報仇雪恨！”

“那如果，在剛才那幢房子里藏著的人，就是我們要找的虛空入侵者呢？”鄧肯瞇起了眼睛，“如果……我們剛才直接將他揪出來了呢？”

一種從未想過的可能性掠過兩位年輕圣騎士的心頭。

毫無疑問，他們會死。

連偉大的霍倫芬隊長，都敵不過那位虛空入侵者，如果他們打草驚蛇，就只有被虛空入侵者殺掉這死路一條。

當然，在那之后，教會想必可以將敵人捉拿歸案，但他們這首當其沖的三人，只會成為犧牲品。

天氣不冷，但年輕圣騎士忍不住微微顫抖。

“這就是為什么我不揭穿他們的謊言……”鄧肯嘆道，“放他們一條生路，也是放了我們自己一條生路?！?

“那我們快回去報告給教會！”一個年輕圣騎士喊道，“讓教會多派點人來處理他們！”

“不?！背龊跄贻p圣騎士的意料，鄧肯拒絕了他的提議。

“為什么？”年輕圣騎士驚呆了——發現了敵人卻不向上級報告，這幾乎等同于背叛！

“因為，關于虛空入侵者的信息，是我們拿到的一張‘王牌’。”鄧肯冷冷地注視著自己的兩個手下，“——而所謂‘王牌’，只有捏在自己的手里才有用，一旦打了出去，就狗屁不如。所以，我們要捏緊這條線索、等候時機——即使是面對教會，這張王牌也不能輕易亮出！”

“但是——”年輕圣騎士臉上寫滿焦急，似乎還想爭辯。

“不用再說了！我以隊長的身份命令你們，為我保守這個秘密！”鄧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面對任何人——即使是教會和其他圣騎士，都要對我們今晚的發現守口如瓶！”

兩個年輕圣騎士不敢說話了，緊張地互相對視著。

“我知道你們不理解我的做法。你們還太年輕——腦子里全是對圣神的狂熱與虔誠，只想著為信仰而獻出生命……”鄧肯嘆了口氣，轉回身去，讓月光照在自己的臉上，“……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你們差不多。但是我請求你們，一定要聽從我的命令。你們在未來會懷疑我、會否認我、會敵視我，但你們不會感謝我。當然，我也不想要你們的感謝……”

這位久經滄桑的圣騎士隊長沉默了片刻，終于緩緩續道：“……若干年后，當你們四肢健全、安全無恙地回到家鄉時，你們的父母會感謝我的?！?

……

……

……

第二天清晨，蘭思洛起得很早。他走下樓梯時，愛麗絲還在廚房里匆匆忙忙地準備著早餐。

“早安，蘭思洛先生?！睈埯惤z抬起頭，沖他甜美一笑，似乎早已把昨晚那場聲嘶力竭的哭喊忘了個干凈。

“早安，愛麗絲。”蘭思洛微笑回答道，“我可以拿一點我預支的‘房費’嗎？”

“當然啦。”愛麗絲將平底鍋里的一片煎蛋撥到盤子里，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跑到臥室，把那只儲錢箱從床下拿了出來。

蘭思洛走到箱子前，開箱數出了一百枚金幣，裝入自己的錢袋，又把箱子踢回了床底。

“蘭思洛先生，您今天要用錢嗎？”愛麗絲好奇地看著他。

“是啊，我接受的委托要我兩天后去獵殺一個魔物?！碧m思洛點點頭，“我必須去集市上買點東西，做一下戰前準備?！?

“獵殺魔物？”愛麗絲捂住了嘴，“危險嗎？”

“應該不危險吧……”蘭思洛笑道，“愛麗絲小姐，我可是魔法師，這不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嘛?！?

即便我的魔法等級只有一階。蘭思洛苦笑著想道，不過，這個在阿瓦隆受人恥笑的階別，到了喬爾喬諾這種低等位面，大概也足以應付各種情況了吧……

真正的問題是，蘭思洛不能釋放魔法。

在教會的監視下，任何外放魔力的行為都會泄露他的行蹤，以至于蘭思洛不得不把施放的魔法限制在強化自身的范圍內。

在這種狀態下跑去獵魔，幾乎就是戴著鐐銬與敵人搏斗。

所以，蘭思洛必須早做準備、多做準備。

他可不想在獵魔時因為準備不足，被迫施放魔法，結果引來了教會。

“好哦，蘭思洛先生?！睈埯惤z聽了他的回答似乎放了心，笑道，“不過您先吃了飯再出門，免得餓肚子！”

蘭思洛聽從愛麗絲的建議，坐到桌前。他吃著香腸和煎蛋，向一臉微笑看著自己用餐的愛麗絲問道：“愛麗絲，你知道附近哪有買草藥什么的嗎？”

“草藥？”愛麗絲疑惑道，“從這里往東走五條街，就有一個藥鋪。您要買草藥療傷用嗎？”

“差不多吧。”蘭思洛含混道。

在大多數普通人心目中，魔法師與其他人的區別，就是他們能釋放咒語。也許在大多數位面事實的確如此，但在阿瓦隆，對魔法師的要求嚴格得多——一名合格的阿瓦隆魔法師不止要學會魔咒，更要了解關于魔法的一切知識——

其中，當然也包含魔藥。

通過把特定的幾種植物以一定比例混合、制成藥劑，就能夠引發空氣中自然靈氣的波動，形成類似魔法的特殊效果——這就是阿瓦隆魔法師們必修的魔藥術。

蘭思洛雖然因為魔法實力停止增長，在其他課程中飽受冷眼，但魔藥術偏偏是不需要魔力、只需要學習和記憶魔藥配方的特殊課程——換句話說，即使是身無魔力的普通人，認真在阿瓦隆學上幾年魔藥術，應該也能有不錯的手藝。

至于蘭思洛這位前世的地球高材生，論起背書還沒怕過誰，在魔藥術課上從沒下過一百分。

魔藥。這就是蘭思洛想到的、除了自體強化法術以外的，繞開教會監視的第二條道路。

一定要讓讓你們這些喬爾喬諾大陸土老帽看一看，阿瓦隆法師的無上榮光！

蘭思洛一邊嚼著煎蛋，一邊在心里暗暗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