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買了,時間也是摸著下午五點半去的,可是陳長逝沒接上人。
他看見那人在便利店。她手里拿著一瓶飲用水,正在與旁人講話,多是她在聽,唇角帶著笑。
野男人的模樣陳長逝看不清,但是看得到野男人背很直,身形強壯,想來是個不疏于鍛煉的。
后面的車在鳴笛,司機惶恐地看向陳長逝。
“先生……”
“走吧?!?
陳長逝面無表情,只是眸色一沉再沉,寬大的手掌把手中的東西握緊。
司機心中戰戰,放輕了呼吸,盡量把車開平穩。
人后黃昏,陳長逝摸著心口,嘗到了強求其中的苦。
應云到家時,陳長逝正坐在書桌前,拿著鉛筆,不知道在畫什么。
應云放輕腳步,換了鞋,發現極簡的家里突然多了一個花籃,就在窗邊,上面有一簇粉色的滿天星。
從前一個人住,她不喜裝飾家里,簡約是再好不過的,如今多了那花,看上去突兀,又似乎融合得很好,總之是讓人賞心悅目。
陳長逝停了停筆,想同應云說句話,但是卻什么也沒說,又捏緊了那支筆,繼續剛剛的事情。
一直到應云進了浴室,陳長逝才攥緊筆,抬眸看著浴室禁閉的門。
他不問,她就不解釋了嗎?
因為工作原因,應云的習慣是回來就洗澡,畢竟她工作通常會流一身汗。
她出來的時候,穿了睡衣,頭發已經吹得半干了。
“今晚想吃什么?”
陳長逝抬眸看她,滿眼疑惑。
他迷迷糊糊的樣子當真是可愛,今早還生氣的男人如今看著竟乖軟得不像話。應云心一動,伸手想摸他的臉。但是她手剛伸到一半,就沒有繼續了,默默收了回來。
“我做飯,你吃什么?”
她分明正經得不行。
但陳長逝此刻,想抹抹鼻下。
“我……什么都可以。”
“這難辦?!睉茊枺骸坝屑煽趩??”
陳長逝猶豫了片刻,緩緩說:“不吃蒜?!?
“好。”
陳長逝站了起來,不小心把凳子絆倒,他慌忙扶起來,跟上應云。
廚房里,她的臺燈還在,草稿紙也在,就是那支筆滾到了地上,幸好還蓋著筆蓋。
陳長逝低著眸,神色不清,看應云收拾。
應云收拾好東西站起來時,看見陳長逝在廚房門口。他垂下眸子,長長的眼睫毛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來了?”
“來幫忙?!?
“那就先幫我拿出去?!?
陳長逝接過她遞過來的紙,低頭一看,全是電路圖。他愣了愣,想起過往。
應云大學待得最多的地方,莫過于圖書館,陳長逝也是。
她最愛坐窗邊的位置,陳長逝在她旁邊坐下的時候,她面前的書翻到了198頁。而她,手握著一只黑色簽字筆,正在畫電路圖。
陳長逝只瞥了一眼,沒敢多看。
應云對于他的到來不施半分目光,沉溺在那張草稿紙上。
有人輕輕拍了拍應云的肩膀,把她叫出去了。
那兩人從圖書館二樓一路到樓下楓樹旁的小亭子。
該是重要的人,讓應云這么有耐心,陳長逝當時想。
大抵是專業的緣故,她身邊總是出現異性,幸而應云過分冷清,并不搭理閑聊的人。然而陳長逝心小,但凡她有了那么一個例外,就足夠讓他惶恐不安。
后來陳長逝了解到,那個把她叫走的人是他們的師兄,名為高子詹,是極愛研究電學的。
自應云隨他人走后,陳長逝沒了看書的心思,透過窗,盯著那兩人。
應云回來時,風起,把她的草稿紙吹到了陳長逝面前的桌面。
陳長逝拿了起來,正要放回去。
“不要碰我的東西?!彼f。
同一個高中三年,到那會兒大學同一個專業又將近一年,陳長逝從來沒見過應云皺這么狠的眉。那時候的他,慌亂得不得所措。
陳長逝忘記了自己怎么道的歉,也忘記了自己結結巴巴,忐忑不安的解釋,唯獨記得應云皺了眉。
那時候,他捏過她的紙的指腹是痛的,如有針在刺。
此后大學四年,陳長逝和應云有交集時,他拿她一支筆,都小心翼翼地詢問。
后來他漸漸知道,她珍重的不過是那幾張她畫的電路圖而已。
如今,正在他手里,興許電路圖的內容已經不同,但到底到了他手上。
陳長逝突然覺得手中千斤重。
“我今天用了你的書桌,對不起,我馬上去收拾好?!?
應云似乎并不急著做飯,停下動作,轉身抬眸看向陳長逝,“對不起?”
陳長逝愣住。
她的目光覽過他一整張臉,最后在他的濃墨般的眼停下。四目相對,氣氛緊張,卻曖昧叢生,陳長逝聽見應云緩緩說:“生疏了。”
砰。
陳長逝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又沉又重,卻是那般歡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