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少女戰士(2)
- 八方來客
- 千里渡
- 4126字
- 2019-02-16 10:56:36
霍竑匆匆抓起衣服出門,沒想到圣托里尼就等在門外,手里還提著兩個金屬手提箱。
“給你,行李就這么多應該夠了,自己拿,重死了?!?
霍竑接過一個手提箱,心里不斷地打鼓,他怎么知道我會去,還專門在家門口等我,我這個人的個性就那么容易把握么?
“你怎么在這里?”霍竑問完之后馬上又說,“算了,不問你了。”他怕圣托里尼給出“我兄弟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之類的答復。
這個地址是霍竑自己的家,為了不被家里的老輩嘮叨,他只能想辦法搬出去住,目前這個地址只有哥哥和圣托里尼知道。
圣托里尼這個人很腹黑,他有什么事情求霍竑辦時,總是會用一種威脅的姿態,他會威脅霍竑你信不信我把你家地址告訴你爺爺,你信不信我告訴你哥哥你把他的車偷偷借走了……
午夜十二點,街上基本沒什么行人,出租車就更少的可憐,霍竑原本以為圣托里尼已經準備好更快的方案去機場,事實證明這個死黨的可靠性只在有限的一段時間內可以保證。
圣托里尼提著箱子等在電線桿下面,像被誰丟掉的流浪狗,天氣寒冷,雪花飄飄灑灑,從虛無的天空里落下,在視野里搖擺了一陣后落在地上。
圣托里尼曾經把積雪說成雪花的尸體,霍竑問那你的意思就是雪花最終的結局都是落地,那它的生命中干了些什么?圣托里尼白了他一眼,說了一個字,飄。
意境和腹黑同在的人,也只有圣托里尼一個。
藍色出租車終于停在兩人跟前,一個稍稍發福的男人搖下車窗,伸出半個頭來:“你們去哪?”
霍竑想要回答的時候,發現圣托里尼已經鉆進車里,他嘆了口氣也鉆了進去,車里開著暖風,比外面暖和許多。
“師傅,我們去機場?!?
“機場。”師傅踩下油門,“你們去機場干什么,往哪里飛???”
“往美國飛?!笔ネ欣锬岬恼Z氣有些不耐煩,他搭住師傅的肩膀,“我說有我在你就不要裝了好么,怎么這么晚才過來,你是不是玩忽職守喝酒去了,你知道你讓我在我兄弟面前多丟臉么,本來應該是你早就等在樓下的好吧?凍死我了?!?
“好好好,調度問題,不跟你吵?!睅煾邓α艘痪洹?
霍竑被這一通數落弄得云里霧里,難道圣托里尼提前安排了車,這兩個家伙本來就認識么?
師傅從前座隔著座椅伸過手來,說:“霍公子,我們見過。”
霍竑盯著師傅琢磨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對這個人毫無印象,師傅的一只手還是伸在空中,他把頭轉過去用另一只手開車?;舾f怕他開車不專心導致事故,于是來不及多想,抬手輕輕地握了握。
師傅從前座再次轉身:“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北國詩社的卡圖申科。”
北國詩社?怎么是北國詩社的人,北國詩社里不是一群寫詩作對的文人么?霍竑頓時生發出好多問題,可轉念一想,不排除詩社里還有其他“圣托里尼”的存在,他絕不會把圣托里尼和一群文縐縐的詩人聯系在一起,若說圣托里尼是詩人,那這個時代可真要餓死詩人了,不止是餓死,如果說他是詩人,那么霍竑覺得這是個詩人該死的時代。
圣托里尼感受到霍竑殘留在余光里的鄙夷,他嘁了一聲,從駕駛位后面的恒溫箱里拿出一瓶咖啡,圣托里尼揭開蓋子剛要喝,又忍不住說道:“這可不是你家林江喜歡的卡布奇諾,看好了,曼特寧風味。”圣托里尼把黑色的咖啡瓶在霍竑眼前晃了晃,“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長時間,就這樣還看不慣我,你要知道,我們是去救你的妹子,不是我的,OK?”
霍竑白了他一眼,心想他圣托里尼何德何能才有妹子能看上,他轉頭看著車窗外面,雪還在下,去機場的路上空空蕩蕩,只有雪還在下,他突然覺得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只要跟圣托里尼說一聲老子不去了,就算要挨一陣數落,但他依舊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窩里。
可是回到自己的小窩里要干什么呢?難道還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電腦窩在沙發里等消息,一天不行等兩天,再把卡布奇諾罐子堆的滿地都是么?
把發霉的日子過到底,把Gte5打通關,把所有的劇情都嘗試一遍,但是心里還對自己的美少女戰士念念不忘,直到把牢底坐穿,不,直到把沙發坐穿,可那又能怎么樣,美少女戰士依舊是美少女戰士,宅男依舊是宅男。
圣托里尼的手拍在霍竑的頭頂,霍竑一臉慍色看著圣托里尼,誰知道圣托里尼不但沒縮手,還狠狠地拍了幾下:“想什么呢?你不會又不想去了吧?我說你這個人,她承沒承認過真的那么重要么,一個不在意你的人會跟你在咖啡店一坐一下午么?一個大男人,就應該勇敢一點……”
霍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打斷他說:“戰場,你知道么,自由女神像那種級別的東西都留不下,我算個什么東西?憑什么我說要救誰就一定能救得出來?”
這句話讓氣氛降至冰點,圣托里尼臉一沉,盯著后視鏡開始發呆,霍竑以為他生氣了,他見過圣托里尼生氣,他覺得這個人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稱得上是一個美男子。圣托里尼有一些俄羅斯血統,頭發是一種不太純正的金色,眼眸冰藍,面相也帶一點歐美人的影子,會說俄文和中文兩種語言,北國詩社組織過學習俄文的活動,圣托里尼和他一起上課的時候,總要嘲笑他學不會彈舌,然后無恥地彈幾個舌頭給他看。
霍竑懷疑彈舌是俄羅斯人自帶的bug,RR的彈舌音學了三個月沒有任何進展,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體會那種鬼魅的音節。
大多數時候,圣托里尼生氣都類似于小孩子生悶氣,一段時間之后,就如同忘記一般,扭頭拉著霍竑去吃冰淇淋。
他說俄羅斯的東西甜到讓人發膩,第一次在中國買草莓味酸奶的時候,圣托里尼一副見鬼的模樣,他不知道草莓酸奶可以被做成這個味道。
“喂,想什么呢?別愣著,到了?!笔ネ欣锬岚芽湛Х绕咳映龃巴?。
深夜的機場被軌道燈和探照燈照的如同白晝,黑色的星河懸在頭上,旋翼卷起陣陣雪花。
“嘿,霍公子!”一個黑人小哥熱情地為霍竑打開車門。小哥頂著個光頭,在車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霍竑不知道這人是誰,但還是禮貌地下車。
卡圖申科大力地拍了拍黑人小哥的后背,兩人親熱地撞了撞肩膀。當黑人小哥向霍竑走過來時,霍竑以為他也要跟自己撞肩膀,于是一邊擺手一遍直說no,no,no。黑人小哥害羞地自我介紹:“Mr.霍,我叫納米布。”納米布用生硬的中文跟霍竑打招呼。
四人兩兩結伴,看得出卡圖申科和納米布熟絡一些,走在前面,納米布是來接車的,幾人跟著納米布穿過候機廳,來到一家麥當勞前面。
納米布用鑰匙打開卷簾門,把前臺的隔板打開,霍竑跟著鉆了進去,隨后納米布又把卷簾門放了下來。
穿過麥當勞的后廚,幾人來到一條處理餐余垃圾的巷道,綠色的垃圾桶上蓋著積雪,因為下雪的緣故,這里的氣味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納米布越走越偏僻,霍竑開始懷疑這個人是否真的在帶自己去航站樓。
最終,幾人到達機場外一處平整的荒地,幾架武直停在這里,正在擦拭玻璃的幾個人看到他們,立即停下手里的活圍攏過來。
霍竑一眼認出人群中的社長。
北國詩社社長,樓蘭。
在場的人全部都是詩社成員,這個組織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這不是一個詩社,更像是一個雇傭兵團隊。
樓蘭平息了眾人的歡呼,他把手伸在嘴邊,做成一個麥克風的樣子:“這就是霍公子。”
霍竑被掌聲簇擁著上了飛機,樓蘭為霍竑關上艙門,轉身對眾人說:“各位,來日方長,我們開始干活兒吧,這次我們的目標是救回霍公子的心上人,只準成功,不許失敗。”
人群呼啦啦地散開,一陣緊張忙碌的調試之后,飛機起飛。
霍竑的腦子暈暈乎乎,飛機飛了一陣之后,他才發現窗外已是燦爛的星空,這絕對是萬里無云的好天氣,平日的星星,總被厚厚的灰云遮住。他此時的心情和這云開霧散的天氣一樣明朗,在霍家,還沒有哪一個人在乎過他的想法,更別說是林江這種跟霍家毫無牽連的人。
北國詩社的人,在自己最無力的時候,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雖然不知出自何目的,但樓蘭確實正在送自己去列克星敦。在霍竑的印象里,自己和詩社關系也沒好到這種地步,平時小打小鬧,可這種緊要關頭,詩社居然肯站出來。
如果沒有政治目的,比如綁架霍竑要挾霍家做什么讓步的話,這樣也挺好,跟著一群不知死活的兄弟,懷揣著英雄救美的春秋大夢興致勃勃地出發,以為自己一路上可以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把自由女神手里像火炬的冰淇淋捧在懷里舔一舔。
霍竑十幾歲的時候,買了一盒游戲CD放在客廳的長桌上,第二天,家里有客人來,憤怒的爺爺抓起游戲CD就摔進了垃圾桶,可是哥哥的游戲碟從來沒有落得如此下場。原因就是哥哥總是把厚厚的書中間挖個洞,把游戲CD放進去,然后在快要露餡兒的時候捧著書說自己要去學習。
霍竑討厭這種遮遮掩掩的做法,他正大光明地買了一摞一模一樣的游戲CD,一天往桌上放一個,爺爺摔一個,他放兩個,長此以往,爺爺懶得跟他耗,下令封了霍竑的銀行卡。
那是霍竑最落魄的一段時間,也是霍竑第一次意識到有錢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但他沒有坐以待斃,他捅掉監控,偷偷溜進爺爺的房間,偷出爺爺的銀行卡埋在自家花盆里,并且為了凸顯自己的能力,他把爺爺的十幾張張銀行卡統統處理掉了。
爺爺開始不斷地從各種地方找到自己丟失的銀行卡,花盆里,烤箱的電池盒里,泳池邊的廣告牌上,五顏六色的銀行卡被剪成小段,按照顏色嚴絲合縫地貼在廣告中金發女郎的頭發上。他甚至還在家里德牧的嘔吐物中,找到被剪成細小碎片的銀行卡。
令霍竑最驕傲的一件事,就是他成功栽贓嫁禍給了哥哥??墒牵跔敔數难劾?,這反而成了哥哥有勇有謀,并且看到兄弟的銀行卡被收,義薄云天的仗義行為。哥哥偏頭笑嘻嘻地看著霍竑,氣不打一處來的霍竑幾拳把他打倒在地。
后來的霍竑,走上一條做棄子的道路。
家里的每個人看待霍竑就像看待一個被誰撿回來的阿貓阿狗,反正霍竑的父親早已犧牲,這個阿貓阿狗還不是任人欺負。
至于林江,除了霍竑,整個霍家怕是沒人會想著救她。而如果沒有大軍閥搭救,從熔爐里逃出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你看,原來我們都是被人拋棄的阿貓阿狗,圣托里尼告訴霍竑,四個美少女戰士最后的結局都是犧牲,要是有圣斗士看上她們多好,就不用死了。
霍竑看著詩社的兄弟們,好多人都在一起讀過詩喝過酒,雖不知道名字,但都是臉熟,這些萍水相逢的人們正在多管閑事,這件閑事也許會讓他們永遠回不來,但他們為什么都選擇去呢?
霍竑心里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使得他沒有意識到詩社成員的氣氛,每一個與霍竑同機的成員都在用余光緊緊盯住他,很像你跟大明星一起坐一輛公交車,你出于禮貌不愿意打擾他,但又不愿意錯過這么值得紀念的時刻,于是假裝漠不關心,實際上大家都是你這么想的,不知不覺無數條余光已經瞄準了那里。
毫無疑問,霍竑也沒有感覺到平時詩社的這種氣氛,這種把霍竑當成明星的觀念很顯然不是一天兩天了。
霍竑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的心早已飛到美國,飛到列克星敦,飛到弗吉尼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