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沉重而威嚴的聲音像是千百個氣缸轟鳴,無論從哪個角度,都能聽到北極對格雷索說的那句話。
“真殘忍吶,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但這么殘酷的代價,卻是我來付的。”
霍竑猛然驚醒。
眼前沒有黑霧,也沒有大山和星空,更沒有北極。
野狼說,北極趕來的時候碰到了海嘯,可北極不是安然無恙地出現(xiàn)在這里么,雖然他的裂變陣變成了黑色,但他仍舊是北極。
霍竑想起哥哥說的一句話,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北極身上有極大的疑點,那個叫格雷索的人跟北極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霍竑覺得那個格雷索,莫非跟七位存在者都有各自的關(guān)聯(lián)?
那這樣的話,霍竑長著格雷索的臉,還真是莫名其妙地進入了風暴眼。
房門外突然有人敲門。
開門,卻沒有人。
一陣陰風從樓道吹過,霍竑身后的窗臺上正坐著一個男孩,十幾歲的樣子,臉龐稚嫩青澀。
“哥,我們玩?zhèn)€游戲吧?”小男孩朝窗戶下面看了一眼,又轉(zhuǎn)過頭來。
他雙手齊飛,像是敲擊鋼琴鍵盤,果然,清脆的鋼琴聲傳來,男孩顯然沉醉其中。
“你玩過夾娃娃么?”小男孩彈奏不存在的鋼琴,可霍竑聽到了音樂。
“我想看看,你究竟在乎誰。”小男孩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悲傷,“你最絕情了,哥,你隨隨便便做的決定,會讓別人痛苦多久?”
“本來北極那家伙不用摻和進來的,誰知道你就是不放過他。”小男孩召喚出一頭毛茸茸的大貓,貓蜷縮在男孩身邊把男孩整個卷起來,貓的個頭比霍竑都要大很多。
“哥,憑什么只有你有選擇的權(quán)利,我們難道都該死么?”
男孩的語氣很絕望,但臉上卻在笑。
貓張開大嘴,貓的嘴里竟然長了四顆長長的獠牙,其中一顆獠牙突然變得透明,霍竑從那顆獠牙上看到了林江的身影。
林江乘坐著民航飛在高空,其實霍竑看不到整個客機,他只是看到了林江身后的舷窗。
畫面一直在繼續(xù),男孩盯著霍竑的眼睛,看著霍竑眼睛里林江的倒影。
“憑什么她不用死?”小男孩自言自語道。
“你知道么?哥,這架飛機沒有通行證,地面管制塔無法識別。”
“什么?”霍竑突然怔住了,一架沒有通行證的飛機,從戰(zhàn)區(qū)飛向中國,迎接它的將會是攔截導(dǎo)彈。
小男孩說:“格雷索,我的好哥哥啊,我請你看煙花,你知道么?夾雜著至親血肉的煙花最好看了。”
霍竑沒有把“誰是你哥哥”這句話說出口,既然要扮演格雷索的角色就得演到底,可為什么會牽扯到林江。
大貓張著血盆大口,那顆獠牙上的劇情還是在推進。
霍竑馬上拿出手機給林江打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wù)區(qū)。
“哥,當年定塵死的時候,你怎么沒有這么著急?”小男孩還是面無表情,“哥,飛機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到安全識別區(qū)了,要是它就那樣飛過識別區(qū),會當入侵處理的。”
“這不可能,林江的航班明明是正規(guī)航空局發(fā)出的,怎么可能沒有通行證?”霍竑有些慌亂。
“你不相信不要緊,再給你看一段有意思的東西。”
大貓的另一顆獠牙發(fā)起光來。
霍竑又看到北極站在那片星空下,那個紅衣女子緩步靠近北極,霍竑看清了女子的臉,雙頰桃紅,柳葉眉,貴族公主的氣質(zhì)顯露無疑。
風雪落下的時候,霍竑看到有一個頭戴皇冠的人,他坐著祥云浮在半空,他看著女子的臉慢慢結(jié)了冰,冰花從鼻子上,耳朵里,眼睛里開始,不斷地向外蔓延,那女人還是不放棄,她拖著結(jié)冰的頭顱繼續(xù)往前走。那個男人就在她身邊冷眼旁觀,然后女人的腳也漸漸凍住再也移動不了半分。女人把手拼命地伸向前方,五指張開想要抓住北極遙遠的手。
可她失敗了。
她的身體佇立在曠野中,頭頂上的男人毫無感情地說:“行刑完畢。”
霍竑覺得,那人比風雪更加冰冷無情。
女人的身體慢慢化為粉末,遠處的北極被一個男人推下山崖,山谷緩緩合攏最后掩蓋北極。
“哥,多悲情,你甚至都不用知道她叫什么就可以處死她。”小男孩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我親手把我的兄弟推下了隕崖,你也嘗嘗這種感受如何?”小男孩摸了摸大貓的腦袋,大貓閉上嘴巴舒服地打起呼嚕。
小男孩走到霍竑身邊,他還沒長到霍竑肩膀的位置,霍竑只好低頭看著他。
小男孩拿走霍竑的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個軍事戰(zhàn)爭片的開頭宣傳部分。
“你想跟兄弟并肩作戰(zhàn)嗎?”
“你想感受最絕望的瞬間嗎?”
“你認為自己是主角可以力挽狂瀾嗎?”
“請關(guān)注公眾號進行訂閱。”
之后的片花中,霍竑看到了令他腦袋發(fā)炸的一幕。
畫面上出現(xiàn)了圣托里尼的身影,旁邊的場景好像是一座宮殿的內(nèi)部。詩社成員已經(jīng)所剩無幾,霍竑沒有找到那個胖胖的卡圖申科的身影。
圣托里尼不斷地沖著對講機喊:“請求支援,樓蘭小組請求支援。”他喊了半天,最后帶著哭腔吼了一句:“還他媽有活著的嗎?!”
霍竑沒聽過圣托里尼那樣的語氣,那是絕望的嘶吼。
“二選一。”小男孩開始掏出指甲刀剪指甲,絲毫沒把霍竑的驚訝放在心上。
“兩個好看的娃娃你都想要,可是你的錢不夠,你看你想選哪一個?”
“相信我,飛機還在飛,仗還在打。”
小男孩抓住霍竑的衣服,霍竑的左邊和右邊就出現(xiàn)了兩個不同的世界,霍竑一只腳站在一片藍色星空中,腳下是獵獵風聲。另一只腳站在戰(zhàn)火的灰塵中,可以感覺到爆炸時候的震動。
左邊的星空,一家民航客機亮著燈,安靜地飛行,甚至能看到客機上的乘務(wù)員來來回回地送飛機餐。
右邊的神殿,一大部分已經(jīng)被炮火轟塌,圣托里尼和樓蘭正在拼死抵抗,霍竑看到了所謂的明龍石,可隊伍已經(jīng)沒時間把明龍石磨成粉末填裝彈藥。
“知道么,哥,我其實不想來找你的,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小男孩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笑容。
“可是我覺得,這樣放過你,太便宜你了。”
“我看見哥你給林江買咖啡,你在教室門外扭扭捏捏不敢進去的樣子我可真是能回味十遍,想不到你這么絕情的人都能那么喜歡一個女孩子。果然,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東西,就算是你親愛的弟弟,陪了你那么多年的弟弟都舍得犧牲掉,就為了跑到下界茍活是么?”
霍竑沒有回答,這個男孩的質(zhì)問讓他無法反駁。
為什么這個孩子知道自己這么多的事情,為什么他說話的時候毫無波瀾但就是能從里面聽出傷感。
“你有一個小時救林江。”
“你有三天時間救圣托里尼。”
“我要讓你拿出你最強大的力量去救你想要救的人,但結(jié)果是,你誰都救不了。”
“對了,你家里人正往這里趕來,不過,你的家族早晚要為你陪葬。”
小男孩撫摸著大貓的眼皮,大橘貓綠油油的眼睛,眼睛里還有一條黑色的瞳孔,大貓的耳朵向后揪著,變成飛機耳。
“可是哥哥,你的能力沒法用,我的能力也沒有多余的給你,不然我就回不了家啦!”男孩再次跳上窗臺,晃著兩只小腳,眼睛水汪汪的,一點都沒有威脅誰的意思。
男孩說:“再占用你一些時間,你救林江只能是一個小時,多一分鐘我都不會給你。”
霍竑意識到男孩正在拖延時間,于是奪門而逃,孩子就這樣讓他跑出了房間,霍竑趕緊去敲陸國平的門,他無法猜測男孩的實力,不過多一個幫手多一條活路。
他慌亂中沒有忘記拿出一片“鱗”放在眉心。
陸國平揉揉眼睛開了門,他有些惱火,因為陸國平根本沒睡著,翻來覆去地使勁想要睡著,但越想睡著頭就越痛。霍竑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野狼的一下子心慌起來。
陸國平趕緊摸出“鱗”想要使用,可是男孩變換成死神的樣子,他揮舞著鐮刀把陸國平手里的鱗片打落在地上,陸國平被鐮刀提了起來,陸國平想要把裝備帶上的手雷解下來,可他的手臂被黑霧籠罩著,霧里仿佛有電,手臂每動一下都會受到強烈的電擊,漸漸地,野狼身上就完全酥軟,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他救不了你。”男孩說。
男孩看到野狼已經(jīng)昏迷,從死神的大口袋里左翻翻右翻翻,最后他翻到了兩幅拳擊手套,很夸張的是,兩幅拳擊手套上都有拳皇的標志,那是好久之前的游戲了吧,霍竑覺得他也就很小的時候玩過。好像跟爺爺對峙那次,起因就是拳皇卡碟吧?
“哥,還記得紀陽宮么?”男孩問。
“什么?”霍竑聽到這個名字覺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里聽到過。
“十分鐘,正好夠打一把拳皇”男孩興奮起來。
霍竑身邊的場景開始變化,巖漿裂紋布滿墻壁,樓道就要坍塌,煉獄的穹頂是火紅的,不斷有滾燙的巖漿水滴落下來,它們掉在衣服上并沒有立即灼燒,而是一陣子之后,巖漿周遭開始燃起火苗。
遠處出現(xiàn)一座宏偉的宮殿,大殿有十幾層樓那么高,震殿大柱金光閃閃,遠觀就可以知道它是多么的奢靡。你甚至可以想到皇帝妃子在大殿內(nèi)鶯歌燕舞,如果來做客的侯王不喝酒,身邊侍酒的美人就會被殺掉。
可是紀陽宮正身處火海,宮門外一根頂天高的石柱上綁著一個人。
宮殿燃燒產(chǎn)生的黑煙滾滾升騰,那個人歪著腦袋意識模糊。
“喂,哥。”男孩扔給霍竑一副拳套。
“那就是大Boss,只要你的傷害值比我高,你就可以去救林江啦!”
說著,男孩揮拳向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臉上砸了一拳,天空上的判別器報數(shù)道:“暴擊值,一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