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安的右腿被砍斷了。
寒風凜冽的崖底,夜色漫漫。
慕青抱著良安,拍了拍他的臉龐,“良安,安安!”
沒人回應。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慕青的眼眶滑落。
慕青聲音哽咽。
“良安!”
“小弟,你醒醒!”
一旁,火焰跳躍的光芒點點反射在良安蒼白沒有血色的面龐上。他的呼吸很是微弱,慕青脫下自己的衣衫將良安鮮血不止的右腿包上。
然后抱著良安良安離開。
一旁,幾個黑衣人拿起手中的大刀朝慕青砍來,慕青輕輕放下良安。
“弟弟,你等等姐姐。”
慕青輕輕地撫摸著良安的面頰。
從前良安經常裝病,裝痛,裝昏迷。
慕青不知道教訓了他多少次。
而這次,慕青多希望良安還是在假裝。
可良安,從始至終,良安只是昏迷著,連他的呼吸,也微弱了下去。
拿起手中的軟劍,慕青站在良安面前,手中軟劍輕盈閃過,面前數顆頭顱飛揚。
漆黑的夜色中,無數肉體倒地的聲音,夾雜著臨死前痛苦的呻吟,還有刀劍劃過肉體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李瑾被幾個黑衣人護衛著,虛弱地躺在一旁的地上,看著渾身充滿了殺氣的慕青。
此刻的她,仿佛一尊殺神。
眼中,滿是冷寒的殺氣。
手起人頭落地瞬間,慕青白凈的面上全是噴灑的點點鮮血。
李瑾看著身受重傷,躺倒在地的良安,他對著身前的三個黑衣人冷冷地道,“去護衛王妃。”
“王爺,你……”
護衛著李瑾的幾個黑衣人殺掉撲來的此刻,其中一個黑衣人聽罷,連忙出聲。
“深玄留下,其余人,去協助王妃,捕捉活口!”
李瑾捂住低低地咳嗽了幾聲,眼神冷冷地道,漆黑的瞳孔中,一抹淡淡的殺意滑過。
耳旁,“呼呼”的夜風而過。
慕青眼前有些許模糊,心臟處不知為何一緊,針扎似的疼痛。
咬了咬唇,慕青忍下身子又來的不適感,后背被人又劃了一刀,前來救援慕青李瑾的一行黑衣人逐漸將上百的一群刺客逐漸剿滅。
身后,傳來護衛李瑾的四個黑衣人的聲音,“王妃,你快帶小公子回去醫治,奴才已經找到了回去的道路。”
慕青感激地看了眼那個黑衣人,轉身抱著良安就朝外邊而去。
離去時,李瑾虛弱地看著慕青:
“你先走。”
“等我回來。”
慕青沒有說話。
他們之間,不需要多說任何。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隨著幾個護衛著慕青的王府黑衣人離去。
……………………………………………
五月,淡雅的金銀花輕輕地舒展著嫩白的花朵,在五月微熱的陽光下,淺淺盈盈地綻放。
慕青站在心海院的回廊上,抬頭看著遠處花架上纏繞著的金銀。
金銀花開了。
七年前,她離開京都去岳麓書院時,良安哭著吼著抱著慕青,不要她離去。
慕青那時無奈不過,騙良安說,“等你院里的金銀花開了,姐姐就回來。”
后來,每年良安都寫信來問她:
“阿姊,心海院的金銀花開了,阿姊何時歸?”
如今,心海院的金銀花開了,可她卻再也沒有任何顏面去見良安。
遠遠地,響起一陣略微急促的腳步聲,慕青沒有抬頭,只聽到寒霜的聲音響起在耳畔:
“主子,二小姐回來了。”
慕青目光定定地看著遠處,仿佛沒有聽到寒霜的聲音。
是她的二姐陳良玉。前些日子,她跟了她的姑氏南下去避寒,往年她們都要再過些日子才回來的。
“下去吧!”
太久沒有說話,慕青的嗓子很是沙啞。
待至寒霜離去后,慕青就聽到一眾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帶著環佩撞擊的清鳴聲聲。
慕青微微側目,一個橙色的身影很快就撞進了她的眼中。而慕青一向強勢精明的二姐帶著一眾媼婦,腳下生風。
看著來近的陳良玉,慕青嘴唇動了動,“二姐。”
“啪!”
“啪!”
哪想數月不見的陳良玉一見慕青,就朝慕青的臉上扇了兩巴掌。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耳朵里也傳來一陣嗡鳴,慕青只覺大腦一陣昏沉。
還沒反應過來時,陳良玉雙手死死地抓住慕青的雙肩,抓得慕青生疼。
“陳慕青!”
陳良玉一雙鳳眸中含淚,她的表情微微猙獰,破壞了她本就一張姣美的面容。
“你不是自詡武藝高強嗎!”
“良安多少歲!”
“他幾斤幾兩,你不清楚嗎!”
“有人有謀害瑾王,你不清楚其中的兇險嗎!”
“你為什么要把良安帶去!”
“為什么!!”
“瑾王和小安同時被人迫害,你怎能………不去救他!”
終于說完,陳良玉看著慕青,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雙手掩住自己的面,不讓慕青看到她的狼狽。
“他可是你的……親弟弟阿!”
“你怎能如此!”
“你嫁給瑾王不過才半年,小弟是你的至親血肉,你怎能……如此狠心!”
慕青站在陳良玉面前,眼睛微澀,可她卻流不下半分眼淚。
口里發苦,慕青緊了緊自己的拳頭,身子呆滯,卻說不出半分話。
二姐說的,她沒有任何辯駁之力。
陳良玉捂住自己的臉,良久,她終于放下手,重重地把慕青推后。
“這個院子里的金銀花,你為了你的私心去了北疆的那幾年,良安不許任何奴才照養。無論刮風下雨,明明知道你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他還是那般傻傻地等你!”
“陳慕青,你的良心去哪里了!”
陳良玉面上精致的妝容,被她的淚水早已染花。
陳良玉身后的一群媼婦,低著頭,大氣也不敢說一聲。
陳良玉推搡著慕青,字字錐心。
“他從小就敬仰你,尊重你!”
“明明我和大姐才是他的胞姐,可他心里眼里,從始至終,最信服的人,卻只是你!”
“陳慕青,你心居在!”
慕青被陳良玉推到游廊上的漆柱上,她的鼻子酸酸的,想說什么,可慕青卻說不出半分話。
“二妹!”
突然,一旁傳來陳良君的一聲低低呵斥。
陳良玉側目看了眼慕青,袖子一甩,看了眼急急而來的陳良君,連忙帶了一群人去小弟的寢居。
慕青靠在廊柱上,抬頭看了眼刺目的天空,天空很藍,白云很白,太陽很暖。
可再美的風景,卻再也不能安撫她的心中的悲痛。
陳良君帶著一群仆婢連忙來到慕青身旁,看著慕青,她溫柔姣美的面上帶了憔悴。
“阿青,你二姐如果說了什么,你也莫放在心上才是。”
說完,用了巾帕擦了擦眼中流下的淚,拍了拍慕青的肩膀:
“小弟的事,你也萬莫愧疚。”
慕青閉眼,只覺得一切都很疲倦。
“大姐,你先去吧,我太累了,想靜靜。”
那天,心海院的金銀花開地甚是清淡雅麗,慕青睜開一雙茫然疲倦的眼睛時,還能想起,七年前,她離去時,和小弟的約定。
“等心海院中的金銀花開時,我就回來。”
“姐姐你說到做到!”
“一定。”
那時,她們都還小。
一切,都很美好。
一切,都還是最初,最美好,最單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