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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Past(十八)

黃啟明一個人在沙灘上慢悠悠的散步,不時的看著天空,海鷗,礁石。

黃瀟驅車開在路上,一路飛馳。

在車中,黃瀟的眼睛早已經被淚打濕了,模糊了雙眼。黃瀟一邊開車,一邊不停的擦著眼淚。即使他獲知父母失蹤的消息時,也并沒有哭過。但是這一次,可能是真正意義上的道別,把當年沒能說出的話全部說完,或許,在黃瀟的內心深處,這算是一場補救,對那時情感的虧欠。

黃瀟在家門口停下車,他擦了擦眼淚,恢復到了出發前的狀態。從車上走下來,向著家中走去。

黃瀟開門,看到了張蓉、蘇靜還有小泉在家中一起看電視。黃瀟就這樣站在門口,默默的看著他們。此時,小泉率先回頭,發現了黃瀟。

“爸爸”小泉大喊一聲,興奮的撲向黃瀟。

黃瀟順勢抱住了小泉,把他舉高高。

張蓉回頭看著黃瀟,皺了皺眉頭,“你爸呢?”

黃瀟聽到,放下小泉,“他想在海邊待一陣子?!?

張蓉得知后,嘆了口氣,“看來他跟你說了?!?

黃瀟點了點頭,“是的,都跟我說明白了?!?

張蓉站起來,走向黃瀟,緊緊的擁抱著黃瀟,“兒子,回去后你要注意身體,多吃菜,不要熬夜,真的舍不得你啊,但是你留在這里就完了。來,讓媽最后再抱抱你。”

張蓉使勁的抱了抱黃瀟,才慢慢的松開了手,眼睛中有一絲眼淚劃過。張蓉趕緊用手逝去,嘻嘻哈哈的笑了。但是任何小的細節都逃不開黃瀟的眼睛,他觀察到了這一幕,想說什么,但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你準備什么時候回去?”張蓉趕緊詢問黃瀟。

“我....”黃瀟還沒有開口,他知道母親的意思,但是現在他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黃瀟并沒有做好最后的選擇。

“沒事,先吃完飯?;厝ズ螅褪裁炊汲圆坏搅?,讓媽再給你做一次飯。吃完飯再走,吃完飯再走?!睆埲匾贿呥赌?,一邊走進廚房。

黃瀟低下頭,心煩意亂。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目光,他抬起頭,看到了蘇靜在看著自己。

自此直至,蘇靜都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只是一動不動的盯著黃瀟。

小泉拉著黃瀟的手,“爸爸,你要去哪里啊?”

黃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要去的地方是他們不能理解的,也是他們能夠理解的。

這時,蘇靜主動拉起黃瀟的手,摸著小泉的頭。“小泉乖,讓媽媽和爸爸單獨說會話。小泉自己看會電視吧。”

小泉有點疑惑,但是他依然點了點頭,轉身去客廳看電視。

“回房間,我有話和你說?!碧K靜態度有點冷冷的,隨即放開了黃瀟的手。

黃瀟那一瞬間明白了,這是一個無力的女人在爭取自己沒有希望的奢望的時候最后的掙扎和情緒的波動。

在房間中,蘇靜坐在床邊,黃瀟站在蘇靜的對面。蘇靜一言不發,就是這樣靜靜的看著黃瀟。黃瀟自己心中有愧,他也一言不發,等待著自己的女人最后的爆發。

黃瀟等待著自己接受審判的那一刻,突然蘇靜開始哭了起來。黃瀟想到了很多種結果,唯獨沒有想到蘇靜會哭,這一哭令黃瀟措手不及。

黃瀟向前,想要安慰蘇靜。被蘇靜一手擋開,繼續哭。

“你走后,我們會發生什么事?”蘇靜哭著說。

黃瀟一愣,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嚴峻的問題,他不想欺騙面前的女人,不管是真實的還是不真實的。在黃瀟的內心,他寧愿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拔?..我不知道。”

但是這一切對黃瀟來說確實是真實,這就足夠了。自己的世界永遠輪不到別人的來評判,永遠。

蘇靜抬頭,驚恐的看著黃瀟,“那我和小泉會消失嗎?”

在黃瀟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直覺來,如果他想,這個世界將會永遠的保留下來。所以他想了一會,緩緩的開口,“不會消失?!?

“你怎么給我保證!”蘇靜嚴肅的看著黃瀟。

黃瀟在蘇靜的眼中明顯的看到了一份不信任。

他有點賭氣的說道,“沒法保證?!?

蘇靜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

黃瀟突然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非常的不負責,頓時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禽獸一樣。

黃瀟趕緊來到蘇靜的面前,輕輕伸手攬住蘇靜,慢慢的把她擁入懷中。

“難道我們這里就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幸福嗎?”蘇靜傷心的說道。

黃瀟并沒有回答蘇靜,緊緊的擁抱著蘇靜,感受著蘇靜在黃瀟懷中的輕微瑟瑟發抖。黃瀟知道,此刻他無論怎樣的解釋都會顯得異常的蒼白無力,他現在腦中不斷的重現的都是父親說的話,和自己兒時所蓋的城堡被海水吞沒的畫面。

“我用生命向你們保證,無論我在哪里,這個世界都不會毀滅。但是現在我留在這里將不會改變任何的事情,我自己也會停滯不前。這不是我真正的追求的幸福,而是在自己所建立的世界中麻痹自己。我能感受到你們對我的愛,這就足夠了?!秉S瀟慢慢的開口,他擔心自己的語氣過重會傷害到自己懷中的這個瑟瑟發抖的女人。

蘇靜得到了黃瀟的回答,也就沒有再糾纏他,而是用最后的時間感受黃瀟的溫度。黃瀟的離開對蘇靜來說也像大海終將要吞沒城堡的一樣,她無能為力,她也不可能做出選擇。

“可能現在這個世界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在走之前能安慰一下小泉。”蘇靜小心翼翼的說道。

黃瀟內心一驚,他輕輕的松開了蘇靜,看著認真的看著蘇靜。“雖然我要離開,但是這里對我是有意義的。我將會用我的一生記住在這里的一切,和你的一切,永遠不會忘記?!?

蘇靜對著黃瀟點了點頭。

黃瀟帶著蘇靜走出房間,來到了餐廳。他想和家里人最后再吃一頓飯。卻看到只有小泉在,而張蓉卻不見了。

“小泉,你奶奶呢?”黃瀟詢問小泉。

小泉怯生生的抬起頭,“爸爸,奶奶說讓我們吃吧,她出去透透氣?!?

黃瀟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門外,他現在真的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幻想世界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他突然回想起在沙灘上詢問黃啟明的話。

“你是什么?”黃瀟問到。

“我是你爸啊?!秉S啟明笑著說...

“老公,你在想什么?”蘇靜問道。

黃瀟回過神來,看著蘇靜。

“你們真的就是我的家人啊?!?

蘇靜“撲哧”一聲笑了,她有點匪夷所思的看著黃瀟,“難道我們不是嗎?”

“我現在明白爸的意思了,不管在哪里,家人永遠都是家人,只要心在一起,家人就會在一起。”黃瀟想起了黃啟明的手勢,他開始慢慢的懂了。

小泉在一旁懂事的吃著飯,他的感情是最直接的,也是最簡單的。他并沒有感受到悲傷和毀滅的情緒,所以小泉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黃瀟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小泉,這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爸爸,你看我干什么,也不吃東西。”小泉奇怪的說..

“我看我家小泉長的真像我,哈哈?!?

蘇靜白了黃瀟一眼,“說什么呢?吃完飯,就趕緊走吧。”

蘇靜突然又接了一句,黃瀟點了點頭。

現在的黃瀟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遺憾,他的精神和情感無形中在幻想世界里已經得到了一次巨大的升華。童年的傷害,沒有父母的遺憾都已經在幻想世界中獲得了彌補,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對黃瀟有著巨大的改變。他骨子里的性格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不再是一個遺憾的人了,他能夠更加敞開的面對著自己的痛苦,后悔的回憶。這也為他以后作為記憶神探,抹掉那些痛苦人們的糟糕記憶有著很大的隱形支持。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吃完了飯。

張蓉和黃啟明也在適當的時候回到了家中。

黃瀟面對著自己的一家人,他認真的看著每一個人的臉,想要把他們深深的記住。

黃瀟主動向前,和每一個家人深情相擁,與他們告別。

“快走吧,別耽誤了?!秉S啟明說道。

一家人都默默的看著黃瀟。

黃瀟感受到了回去的路就在樓上自己的臥室中,他向二樓走去。

黃瀟感受著臥室的記憶之門,“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結束。再見,我們的親人們!”

黃瀟深呼吸,打開了記憶之門。

記憶之門的白色光芒吞噬了黃瀟。

黃瀟回到了小時候,一個溫暖的下午,他坐在家里的角落中,畫著蠟筆畫,而父親正在書桌前伏案讀書,母親下班回家,打開了家中的門,告訴黃瀟又帶了幾樣好吃的。黃瀟站起來,撲向母親。這幅溫馨的畫面,將會永遠定格在黃瀟的記憶中,任誰也無法改變。

地下室中,剛剛回來的孟浩然半蹲在黃瀟的面前,對著黃瀟祈求,“趕緊回來吧,哥們,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孟浩然看著機器的電量正在崩潰,這次臨時搭建起來的機器并不能支持太長時間。機器正在衰減能效,當降低到最低的時候,機器就會再次觸發當初爆炸的情況。為了自己的安全和黃瀟的生命,孟浩然只能選擇在能效消失之前關閉機器。這樣的話,自己將與黃瀟永遠的失去聯系。

但是現在孟浩然知道,或許黃瀟本來就不想回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只是無窮盡的痛苦,如果換位思考,孟浩然也不想回到這里。

想到這里,孟浩然頓時就釋然了,“黃瀟,我們下個世界再見吧?!?

孟浩然轉身,絲毫沒有任何的猶豫,按下了機器的停止鍵。巨大的共振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黃瀟并沒有選擇回到現實世界中,他緊閉雙眼,依然從外表上看起來像是在安然的睡眠。

孟浩然嘆了口氣,他慢慢的走向自己一生的摯友。他這一刻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分別的痛苦,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無能為力的悲傷。他把手放在黃瀟的胳膊上,就像以往那樣拍了拍黃瀟,“哥們,再也沒有機會和你一起喝酒了。”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孟浩然的手,孟浩然一驚,發現黃瀟早已經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著他?!邦^好痛啊,需要喝點酒了?!?

“黃....黃瀟!你...”孟浩然大喜,已經不知道該用語言怎么表述了。

“安了,我回來了?!秉S瀟掙扎著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被固定在座椅上。“喂,別愣著,搭把手啊。”

孟浩然頓時反應過來,趕緊給黃瀟松綁。

黃瀟掙扎著要起來,但是腳下沒有力氣,差點摔倒,被孟浩然一把扶住。

“我怎么了?”黃瀟有點驚訝。

“正常...”孟浩然又恢復了往昔話不多的樣子。

“餓死了,請我吃飯!”

“好!”孟浩然干脆的說道,又頓了一頓,他從喉嚨里艱難的吐出了幾個字,“歡迎回來!”

黃瀟一愣,“嗯...”

兩兄弟互相攙扶著走出地下室...

蘇靜、黃啟明、張蓉、小泉目送著黃瀟走上了二樓。

當黃瀟打開門走出了這個世界之后。黃啟明、張蓉、小泉慢慢的也開始消失了。

蘇靜環顧了四周,看到這個世界也已經慢慢的開始消失。

蘇靜嘆了口氣,“唉,但愿未來還能相見。”

蘇靜也開始消失,但是她的身體隨著消失逐漸的又出現了一個新的輪廓,一個人臉馬身的輪廓...

時間回到當下。

仰望星空,天上繁星點點。

孟浩然站在自己的院子中向天空看著,這一刻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黃瀟,機器我已經修好了。”

孟浩然知道,不管黃瀟有沒有說,他都需要自己的幫助,而他已經做好了再次和黃瀟并肩戰斗的準備了。他用了很久的時間克服了在記憶世界中的心理障礙。在一個不知友情為何物的時代,這就是一個男人對另外一個男人最有力的承諾。

“我會幫助你的,不論何時!”

在孟浩然的內心中,一個處女座終日的不安心的內在狀態,他隱約有一種預感即將出現猶如疾風驟雨一般的大事件,這件事關乎著黃瀟。他要為這個令自己不安的直覺開始做起準備。

黃瀟走在回家的路上,仿佛受到了心靈感召,他也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繁星點點。現在的他居然想起了很久也沒有再想起的幻想世界中的記憶。

“你們在那里還好嗎?”黃瀟在內心默默的訴說著..

黃瀟等待不到他們的回答了,但是現在的黃瀟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他沒有違背過自己的良心,也沒有辜負自己的能力。他在現實生活中只是幾億年輕人中的一員,他只是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任何一件事,不辜負生活給予的美好。

黃瀟在星空下走著,忽而想起了一首他很喜歡歌的歌詞。

“吹起口哨向前走吧。”

“心情失落的朋友啊?!?

“雖然有許多的煩惱,但是星空依舊絢麗?!?

“充滿回憶的公園,再去那里走走吧?!?

“說不定能喚醒,近來淡忘的記憶?!?

“那時候的我們,沒有什么要守護的東西?!?

“之所以一味對夢想發牢騷,是因為時間多的無處打發?!?

“吹起口哨向前走吧,心情失落的自己啊?!?

“遠處有人在彈吉他,聲音油然飄至夜空?!?

“如今內心深處依然騷動不已?!?

“那份心情沒有任何改變,可是...”

“那時候的我們到了現在,也學會了向別人低頭。”

“雖然臉上掛著笑容,卻背著別人默默流淚。”

“吹起口哨向前走吧,心情失落的朋友啊?!?

“大家誰都沒有錯,一定是這樣子的。”

“吹起口哨先前走吧,今夜星空依舊絢麗?!?

黃瀟吹著口哨,慢慢的消失在夜空下的地平線上...

似乎,他從現在開始已經毫不在乎自己的過去,以及那些年發生的任何事情了。

黃瀟想著,“似乎,我終于可以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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