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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鄉遇好人

  • 筠若磐石
  • 蝸牛寶貝1
  • 3219字
  • 2019-02-18 23:46:55

蘇岑墨低下頭附耳認真聽了半晌,才聽出她是在反反復復念叨一句話,“是我害了爹娘,是我害了爹娘……”

蘇岑墨一驚,趕緊搖她,沖她道:“小筠,你別亂想。”

蘇岑筠偏過頭來,眼神卻沒有焦距,“哥,要是我今天不鬧著要出城放小白,要是我今天沒有出手傷了那人,是不是爹娘就不會死?”

“小筠,你聽我說,這只是巧合,今晚那批人不見得就是城外那些。而且今天在城外是他們先離開的,對,他們是看見信號才離開的,肯定是他們的同伙兒先找著了咱家。””他怕蘇岑筠鉆牛角尖,搜腸刮肚想著勸她的話,“還有那木牌,娘是見了那木牌才要帶著我們離開寧陽的,這些人早就是我們的仇家了,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蘇岑筠的眼睛終于動了動,抓住蘇岑墨衣襟仰頭問他,“那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什么樣的仇怨要殺家滅門?”

她的眼淚一點點順著眼角滾下,纖瘦的身子在他懷里微微顫抖,他的手握住她瘦弱的肩膀,像握著一棵無根的浮萍,隨時都會順水飄走。

這一晚的災難來得無聲無息,蘇岑墨自己都悲痛難抑,她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這世上從此便只剩他們二人,相依為命,他緊緊抱著這個從小嬌寵到大的妹妹,認真道,“小筠,哥哥一定會護你周全。”

蘇岑筠點點頭,淚水在他肩上浸濕了一片。

“別哭!”蘇岑墨伸手胡亂地幫她抹了把眼淚,語氣透露出少年內心的堅定,“爹娘沒了,還有哥哥,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說完他拉著蘇岑筠的手,輕聲道,“走,我一定能帶著你活下去的。”

蘇岑筠跟著他,兩兄妹在這濃濃的夜色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未知的前路前行走。

天邊微微露白的時候,他們終于走下那座山,已遠遠能看見官道。兩人的衣衫已被山間的灌木勾破,很是狼狽,尤其是蘇岑筠,睡夢中驚醒時穿的還是中衣。蘇岑墨心知他們這幅樣子太過顯眼,定時走不得官道的,于是他把外衣解下披在蘇岑筠身上,帶著蘇岑筠沿著山腳下的小路往西去。合縣是寧陽府治下的一個小縣城,離寧陽城不過七十里地,若是平常,不過是半天的腳程,但他二人連夜奔波,早已是又困又乏,沒走多遠蘇岑筠的肚子又咕咕叫了幾聲。

蘇岑墨問她,“餓了吧?”

“不餓。”

“別逞強了,我咱們還得趕一天的路,不把肚子填飽怎么走得到?”

他拉蘇岑筠在一塊石頭上坐下,道,“你在這歇一會兒,我去找點吃的,有什么事就大喊一聲,我不走遠。”

蘇岑筠已是累極,靠著身后的大樹兩眼皮直打架,卻又不敢睡去。她強迫自己睜大眼,盯著天上的時聚時散的云彩,忽然看見一只白色的大鳥滑入那云彩之中。那大鳥輕扇著翅膀,在空中之字形來回飛著,脖頸伸得長長的,似在尋找著什么。

是小白!蘇岑筠掏出掛在脖子上的竹哨就要吹響,卻被人從身后捂住了嘴。

她一驚,反手就要擊向對方面門,卻聽得蘇岑墨的在耳旁低聲道,“不能吹!”

她手上動作頓住,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算昨天在城外的那些人不知他們的身份,也與昨晚的屠殺無關,但昨夜那些人必是看見了小白從后院沖飛上天。昨夜城門四閉,那些人必是想不到他們能逃出城來,定是在城內四處尋找他們,可是天一亮,便很可能會追出城來。昨夜可天色漆黑,山路難行,他們多走了半夜的路,卻根本沒走多遠。那些人若是盯著小白,現在很可能已經追到了此處。

蘇岑墨松開捂在他唇上的手,將那件披在蘇岑筠身上外衫扯下幾片碎片,往前跑了十來步,掛在了路旁的灌木叢上,然后拉著她往路邊的密林躲藏。他剛才覓食時無意中發現那邊有個大坑,坑口雜草叢生,被遮得嚴嚴實實,他差點就一腳踩空掉了下去。

兩人剛剛掉下大坑,用頭頂的雜草掩蓋住身形,就聽到這條小小的山路上傳來了震耳的馬蹄聲。蘇岑墨兄妹扒在坑壁上偷偷玩外看,竟見一隊十幾人騎著馬卷土而過,均是一身勁裝,衣著打扮果真與昨日城外那幾人一般無二。

其中一騎在路過蘇岑墨掛的布條時,速度稍稍放緩,馬上的人側頭看了一眼那破爛的衣料,手中馬鞭狠狠一抽,喝令道,“加快速度,給我追!”

馬蹄翻飛,一陣塵土飛揚過后,那一群人已消失在山路上。

兩人心中均是一驚,爹娘怎么會和這等勢力結了仇?蘇岑墨覺得眼前似蒙了一層迷霧,連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父母都已看不真切。

他們趴在坑里等了很久,直到耳朵貼在地面也聽不到了馬蹄聲才敢爬出來。這下連山路也不敢走了,專挑密林鉆,腳程更慢了。自早晨覓食被打斷后,他們就沒有專門停下來找吃的,路過結了果子的樹時順手摘幾個邊走邊吃,只能勉強裹腹。

只是這夏季的果子都還沒成熟,吃在嘴里酸澀不說,個頭也小得可憐,晌午剛過兩人便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咬牙又走了兩個時辰,蘇岑墨看了看天色,說道,“我們今天是趕不到合縣了,得找個地方歇腳,不然再這樣走下去,不餓死累死,也會迷路的。”

他們在四周尋找著能藏身的地方,卻連個山洞都沒看到,只好又往前慢慢探尋,終于在力竭之前發現了一個小草屋。

那草屋不大,只搭了個簡易的木板床,屋子中間挖了個坑,坑里還有些柴火燃燒過后的灰燼,最可喜的,是那坑上吊著的一個瓦罐里,盛著半鍋粥。

那粥雖然淡得能照出人影,但對于現在的二人來說,無異于美味佳肴。

蘇岑筠從床底下翻出了兩個缺了口的碗,也不管干不干凈,倒了滿滿兩碗,兄妹兩個一人一碗囫圇幾口就喝光了。蘇岑墨往罐里瞄了一眼,見那罐中只剩薄薄的一層,怕是倒出來連半碗都不到。

他把自己的碗往地上一擱,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道“我吃飽了,先去躺一躺,你吃完飯先守會門,一個時辰以后叫我起床。”

蘇岑筠卻已經將粥倒到了他碗里,遞給他,“我吃得少,你喝了吧,我走不動了你還得背我呢。”

蘇岑墨正要張口剛想推拒,卻忽然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盯著前面,蘇岑筠順著他視線回頭看過去,只見一個七尺壯漢站在門口,兩只銅鈴一樣的大眼睛戒備地瞪著他們。

“你們是誰?怎么跑到我家里來?”

那人聲若洪鐘,光聽著這把聲音就知道是個孔武有力之人,給他那本就健壯的身軀又添了幾分威勢。

蘇岑筠有些害怕,往后縮了縮,蘇岑墨跨上一步擋在她的身前,躬身向那人先行了個禮,語氣誠摯地說道,“冒昧驚擾貴地,請大叔見諒!我和妹妹本是去合縣走親戚,誰知路上遇見了幾個毛賊,身上財物被劫,驚慌之下又迷了路,實在餓得受不住,才不請自入,借了大叔一些口糧下肚,還望大叔見諒。”他說到“借”字時,耳根微微發紅。他們兄妹倆身無分文,除了麗娘交給他的那塊玉佩外,連個銅板都沒有,說是借,卻是有借無還。

但慚愧歸懺悔,他的雙手卻已凝了內力,只待那男子發難便出手。這荒郊野外的,這漢子又身高體壯,如他有歹心,他只能靠出其不意才有幾分勝算。

那漢子視線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低頭瞥了眼地上空空如也的瓦罐,忽然一拍大腿,罵道,“這些狗娘養的山賊,竟連孩子都搶,真是喪盡天良。”

說著他一邊走進屋子,一邊摘下背在身后的竹筐,從里面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陣陣香味散開,仿佛長了鉤子的小蟲子,鉆到蘇岑墨兄妹倆的肚子里,鉤得他們口水直流。

“算你們運氣好,我前幾日采了支老參,今天剛進城賣得個好價錢,要擱平時可沒這口福!”油紙包被打開,里面是七八個擺成一摞的肉餅,酥脆的餅皮在那漢子粗魯的動作下“簌簌”掉落,看得兄妹兩個心疼不已。

那漢子把那油紙包攤開擺在地上,招呼他們道,“快來再吃點,就那湯湯水水的怎么吃得飽。”說著撿起一個餡餅塞到了蘇岑墨的手上。

蘇岑墨拽著手上還帶著微微熱度的餅,和蘇岑筠對視了一眼,猶豫了半晌才緩緩坐下,那人已幾大口將自己手里的餅消滅了一大半,忽然想起什么,又從竹筐中翻出個大葫蘆,拔下塞子咕嚕嚕灌了一大口,又遞給蘇岑墨,“來,整一口。”

蘇岑墨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他本就不愛喝酒,現在逃命途中,更不可能喝了,他看了眼糊了一圈餅渣的葫蘆口,笑著婉拒道,“謝謝大叔,我不會喝酒。”

那人哼了一聲,“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真是不懂享受。”說完又自己灌了一大口。

蘇岑墨看他著實不像壞人,沖蘇岑筠點點頭,“吃吧。”

那餡餅對于饑腸轆轆的兄妹倆來說太有誘惑力了,蘇岑筠一聽哥哥發話,便狼吞虎咽起來。

那漢子看起來虎背熊腰,誰想酒量卻不佳,喝著喝著竟嗚嗚咽咽哭出聲來,蘇岑墨兄妹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得不知所措,拿著手里的餅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不該再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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