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八月七日，炎熱的天氣讓人喘不過氣來，即使清晨也沒有一絲涼氣，李國幀偷了一個懶，太陽升起了他還沒有起床，作為侯爺府的小侯爺，自然沒有人敢打攪他睡覺。

其實他早就醒了，賴在被窩里想著這幾天行動的得失，炭價降到四百三十文了，這是成本價了，幾方都沒有錢可賺了，窯口、腳行、炭廠都是在維持，當然不能算王鐵，成本連他都不清楚。

王鐵分析過到這個界限就會引起各方的反應，不要輕易的突破這個界限，他很疑惑，這里面還有什么秘密？

王鐵真的沒有說錯，鼓樓炭價這兩天降到四百三十文這個臨界點，首先遭到沖擊的就是京師個大炭廠，不過大都倉里無煤，談不上什么損失，只是都在哀嘆今年的生意沒法做了。

其次就是西山各個以煤為生的產業鏈，窯主、礦工、腳行、幫推甚至更下游的木支撐、松明子等。

最直接的就是礦工和腳夫。

王坤交待了一下就把這件事交給了李灝，李灝一聽是王鐵和他的正陽鏢局，精神立刻就振作起來，和楊東家何鐵腳商量了半天，詳細的詢問了整個過程和細節。

何鐵腳和楊東家最擔心的就是源源不斷的窯口出煤和膠輪大車，瞧了李灝半天一也沒有見他再說一句話，他已經思考了半個時辰了。

有些心慌的何鐵腳終于耐不住了，輕聲的說：“李掌柜！”

李灝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兩個老頭說：“王東家借你們三十萬，也不要利，就是要幫幫你們，但你們這樣下去東家這三十萬也會損失殆盡，既然東家交給我了，我要有決策權！”

兩人一聽，心里都在想自己已經沒有了主意，人家平遙商會憑添三十萬，幫自己操盤也算合理，就馬上開口說：“勞煩李掌柜了！”

“好，我們明天把炭價定在粉煤一擔四百五十文，塊煤一擔四百七十文，停止進炭。”

一聽要停看進炭，何鐵腳急了，他見又有三十萬資金，還想再進一步熬一下王鐵呢，這一停，不就拱手讓市場嗎？他馬上接下李灝的話說：“窯口那里我們是付了定金的，這要停了，王鐵就會乘機收購的。”

李灝笑著解釋說：“你們的協議是三天不拉炭窯口就可以自行處理，他處理給誰？首選就是王鐵，其它炭廠現在不敢妄動了，這個價格都不掙錢了，王鐵要炭，就證明他就是誑你們的，不要，西山可就亂了。”

兩人一拍腦袋，這個辦法最好了，又不損失什么，由能盡快見到王鐵的底牌。

“李掌柜，我們聽你的！”

......

八月九日，李灝的計策終于有動靜了，西山幾十號窯主找上了王姜，要求把炭賣給正陽鏢局。

王姜前一段時間經常聯系窯主，跟他們也算熟了，就在大路上堵住了王姜。

“王鏢頭啊，你看我的窯口都堆滿了，今天你看拉點？”

“欠下礦工的挖煤錢，王鏢頭，幫幫忙，先拉幾車！”

王姜一聽就笑了：“不敢啊，我本小利薄，買不起了。”

大路本就不寬，一上來幾十號人很快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開始央求王姜收煤，王姜感覺這天是倒過來了，前幾天還牛氣沖天的窯主們變得真快。

秦友也來湊熱鬧了，他擠進人群，使勁拉著王姜的衣袖，大聲說：“總鏢頭，炭真的堆滿了，不信你去看看，都是好炭，來拉幾擔吧！”

王姜苦笑對眾窯主說：“我就是個鏢頭，這事我回去稟告東家，然后再給你們回話，我真的沒有權利答應收煤。”

其實窯主心里也有愧，前一段時間和王姜合作得很好，是自己背叛了，還和腳行簽訂了協議。

窯主們反應并不強烈，央求了一會就散了，大家都客客氣氣的，沒有吵鬧，也沒有撕破臉。

王姜覺得這件事要跟王鐵通個氣，當晚回到王家莊就來到了他家。

賴芳肚子已經顯懷了，臉上洋溢著幸福在院子里和王鐵乘涼。

聽令王姜的匯報，王鐵眉毛皺在了一起，半天不說話，王姜本以為這事很小，自己有窯口不收就不收又不欠你錢的，見王鐵這樣，就在旁邊不敢說話了。

“起風了，何鐵腳好陰毒，來這招。”王鐵想了半天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王姜看著王鐵的臉色，感到很嚴重，緊張的站起來說：“他要來硬的，不怕，鏢局的人身上都有武器。“

王鐵揮了一下手，示意王姜坐下，大口喝了一口水：“暫時用不著，不過也快了，讓鏢局的人時刻注意，有事先回來......算了，明天我到京城，估計事大了。”

見王姜一付吃驚的樣子，王鐵嚴肅的說：“明天一早你先回京城，告述樊雪，李國幀，炭價不變，然后趕緊到大窯告述小召，明天準備好武器，做好保護措施。”

王鐵的判斷真的沒有錯，事情真的大了。

當晚至少有三伙人在已經開始醞釀行動了。

一伙就是腳行，何鐵腳召集腳行高層“從今天開始不管特么什么公平競爭了，兄弟們快要吃不起飯了，飯碗被砸了。”

腳行的賬房掌柜孫掌柜潛入倒礦工中，一頓扇風點火就惹起一片激昂：“正陽鏢局想吃獨門生意我們不管，但要給我們留一口！”

李灝親自押送了三十萬兩白銀到了炭廠，他將親自操縱這場商戰。

最溫和的就要數西山一帶的窯主了，他們見王姜沒有答應收煤，干脆一家湊了點錢到一家館子殺了兩只羊，邊喝點小酒邊商量下來的對策。

西山腳行有上千名身強力壯的腳夫，還有家屬幾千人，礦工則更可怕，五六千人都沒有活路了，外加上名義上何鐵腳強大的資金后盾，風向似乎馬上就變了。

還有更可怕的，王坤連夜拜訪了直隸巡撫汪名齡，這個人是山西晉陽人，他這個巡撫是平遙商會運作下來的，和王坤關系密切，兩人在書房里小聲嘀咕了有兩個時辰，王坤一臉滿意的回家。

王鐵只是稍有準備，他沒有想到形勢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商戰變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