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愣住。

不止她，二太太一聽這話臉色也跟著一變，手里的動作停了下來。

就知道老爺子一回家就會打聽兒子在哪。老爺子向來不喜歡游手好閑的人，沈煦程一直吊兒郎當(dāng)?shù)模瑒偨Y(jié)婚的時候給他一個面粉廠看著，沒堅持幾天好好的廠子就讓他干黃了，

后來在新政府掛個文職，一個星期最多去兩天，一天到晚游手好閑凈跟人出去喝酒看戲，這要是再讓老爺子知道他最近還跟戲子走的近，不得扒他一層皮。

邱書月立即抬眼給“兒媳婦”使個眼色。

該說的說，不該說的還是得幫著瞞。

林深:……

不愧是親母子。

自己罵行，別人罵馬上護犢子。

到頭來還得幫著收尾。

她笑著，“知道爸回來，煦程去置辦家里的東西，打算給爸一個驚喜。”

“哦？”

畢竟還是高興孩子能惦記自己，老爺子眉眼里的笑意和藹了些許，又問，“去哪了。”

林深:……

還非得刨根問底是怎么著。

我哪知道他去哪了，告訴你你兒子去追女人了你信嗎？

她端著笑容，“應(yīng)該是去商場了，我?guī)滋烨熬吐犾愠棠钸墩f要給您挑生日禮物，這幾天一直忙著這事兒，媽也知道。”

二太太極為滿意地看她一眼，點點頭，“就是這樣。”

沈章程面色一僵，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畢竟是自己弟弟，總不能當(dāng)著二房的面兒說三道四，溫聲開口，“二弟做事一向如此，爸放心吧。”

給老爺子哄的眉開眼笑。

林深剛準(zhǔn)備松口氣，忽然間又聽沈長嶺開口，“那為什么有人看見煦程這兩天總往那個什么斂春園去？我聽說這里頭還有個姓趙的女人從中作梗？”

臉上又換做審視的表情。

林深背地里鼓掌。

“從中作梗”用的好啊，老爺子文化人。

不僅有才還聰明，哪怕沒見著白蓮花，也能分清好壞。

哪像沈煦程那個憨憨。

被女人戴綠帽子還不自知。

但是她又害怕。

剛聽二太太說沈長嶺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前段時間一直在北平活動，遠(yuǎn)在千里之外，怎么還對家里的動靜了如指掌。

是安插人在家里盯梢兒，還是只手遮天，沒有什么事能瞞得了他。

二太太軟聲軟氣地笑著，“老爺這是聽誰說的。”

“煦程雖然孩子氣些，畢竟也結(jié)婚了，還能不知道分寸。”

“去什么斂春園大上海，那也許是跟朋友客人一起去的，前幾天章程還去大上海了，難道還是家里的孩子都不聽話嗎。”

林深:……

沈章程:……

邱姨求情就求情，為什么要帶上自己。

我跟你有仇是怎么著，你還背地里派人監(jiān)視我的動向。

但他依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邱姨說的有道理。”

就好像他從來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任由二太太往他身上瞎扯，也仍然做云淡風(fēng)輕的“佛系青年”。

沈長嶺斜妻子一眼，“你還知道他結(jié)婚了？”

“知道了就更應(yīng)該讓他收斂些。老婆都娶了還弄出那些風(fēng)流韻事，一天也沒個正經(jīng)工作，傳出去丟不丟人？”

“你慣的。”

“是是是，煦程不也是還小嗎，”二太太訕訕地，“再說他又不像章程從小由你親自管教，你忙，平時他也見不到你，自然也不怕我。”

林深:……

沈章程:……

她來了她來了，她又帶著“拉人下水共進退”的手法來了。

但他這話不能說，沈長嶺也無話可說。

確實長子大過天，沈煦程小時候雖然討父親歡心，但真正被帶在身邊親自教導(dǎo)的，還是長子沈章程，

年輕，不忙，又是第一個兒子，換成誰不喜歡不器重。

孫氏是他白手起家之前娶的發(fā)妻，沒讀過什么書卻能跟他過苦日子。

沈章程小時候跟在父親身后，認(rèn)字背書都是老爺子一手教導(dǎo)的，比私塾先生還管用。

等老二出生的時候沈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沈長嶺被手下人供的像祖宗一樣，高高在上慣了，養(yǎng)小兒子就跟逗孫子輩似的，多了些慈愛，少了嚴(yán)苛也自然少了規(guī)矩教導(dǎo)。

所以邱書月說的也沒錯，兩個兒子的教育問題上他這個當(dāng)?shù)拇_實沒有一碗水端平。

但是他絕不認(rèn)為是自己的錯。

畢竟邱書月曾經(jīng)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外在條件比孫氏好上幾倍，甚至那時候還請洋人來家里親自教導(dǎo)，這小子再笨也不至于什么都學(xué)不會吧。

況且品行來講，他沈長嶺雖然也不是什么君子，至少也沒像他這么亂。

于是又冒出一句，“你就給他找借口，慣他吧。”

邱書月低聲勸著。

老爺子起身上樓，她也連忙跟上，生怕幫沈長嶺換衣服倒茶的事兒落在別人身上。

林深:……

真是“一物降一物”，有這么個爹，為啥沈煦程還能這么混。

他是來討孽債的吧。

客廳里就剩下她和沈章程，外加一個故作乖巧，眼睛來回轉(zhuǎn)的沈婷芳。

小丫頭打量半天，見沒人說話，脆生生開口，“爸爸。”

沈章程立即沖她張開手。

但小丫頭語出驚人，“爸爸，你為什么總盯著小嬸嬸的臉看？”

林深:……

沈章程:……

這話聽著怪怪的。

他皺皺眉，招呼女兒過來，“胡說什么。”轉(zhuǎn)頭對林深抱歉地笑了笑，“小孩子家，弟妹別往心里去。”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林深打馬虎眼，“這兩天沒看見婷婷啊，去哪了？”

她是隨口蒙的，但小丫頭這么黏人，要是在家她昨天晚上就該看見了，也不至于今天才發(fā)現(xiàn)她的秘密。

沈章程說道，“去她舅舅家了，今天早上去車站接爸順便也接她回來。弟妹忘了？”

林深:？

我應(yīng)該……記得嗎？

她賠笑，開啟胡謅模式，“之前聽大嫂說過，知道這兩天會回來，我也給忘了。”

“大哥先忙，沒什么事我先上樓了，一會兒也得出去。”

轉(zhuǎn)身要走，沈章程在背后忽然出聲，“佟微。”

直呼原主的姓名。

林深轉(zhuǎn)過頭，不解地望著他。

沈章程這才后知后覺，不自然地扯著唇角，“正好一會兒我也要去藥廠，你去哪，我順便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