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兩人也不久留,蘇沫有些失望的沒能和趙與暮再敘敘舊。
車穿行在山間小路上,蘇沫能感覺到,整個天津變成了一口油鍋,里面所有的人正在接受著非一般的煎熬。到今天也是一年多了,這一年多,變故眾多,唐允忠的擔子越來越重。
或許,我能陪他走到末日的盡頭。
蘇沫想,昏昏沉沉的,陷入了夢鄉。
山河千千載,故里幾時回。
草木幾重生,遺恨萬萬歲。
夢里,她回到了小時候,她夢到了她的哥哥,那個笑著遞給她一串糖葫蘆的哥哥。身后,有著一個替他拿著外褂,站的筆直的姑娘。那姑娘也笑著,她叫趙與暮,蘇沫知道,那是她未來的嫂子。
“一、二、三、四、五……五十。”她聽到哥哥有些渺遠的聲音。“阿沫,哥哥來找你了哦。”那聲音帶著笑,伴隨著她的整個童年。
“哥哥,我好想你。”那聲呢喃,夢外被唐允忠聽得輕輕楚楚,他改了方向,窗外的景物如風飄過。停在了一處山腳下。
“阿沫,醒醒!”唐允忠叫醒了她。她揉揉眼睛,下一秒,有些驚喜。
“哥。”蘇沫下了車就往山上跑。踏著很厚很厚的雪,她找到了半山腰平坦處的那塊墓碑。她掃落上面的雪,享受著這樣靜謐的時光。
唐允忠很自覺,把時間都留給她,自己倚著車抽煙。蘇沫盯著那墓碑許久,最后低下頭,輕輕道“新年好。”
她喉嚨里哽咽著千言萬語,“我見到與暮姐姐了。她出家了,她見到我,一句話都沒有問起你。”她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起伏,只是低八度的悲傷和思念。
“哥,我好想你。”她嘟囔著,紅了眼眶。
“阿沫,該走了。”踏著積雪的唐允忠出現在蘇沫的視野里。“知道了。”她吸吸鼻子,站起了身。
“下次再來看你。”
蘇沫走后,醒目的白雪地上赫然站著一位女子。眉間平淡如水,穿著一件藍色的袍子。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阿晨,別來無恙啊。”她沖著墓碑上的黑白老照片擺擺手。如沐春風。
“過年好。”這么多年不見,你怎么跑到這來長眠了。倒是挺會找地方。山上是一片海棠林,山腳下還會是一片麥浪。
“走都走了,也不來給我托個夢。”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好久不見。都快忘了吧。
趙與暮現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讓鼻腔一冷,帶來不適的寒意。
我在日落的山巔等你,不論歸期。你卻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靜待佳期;
我在無妄的古寺等你,不懼生離。你卻嬉笑在圣潔的白雪里,乞天懼離;
蘇晨,你身不由己。
趙與暮轉身,絕塵而去。
傍晚,唐府的前堂嬉笑一片。張嬸兒這位上了歲數的老人家給兩人包了兩個紅包。蘇沫這是收也不是不收還不是,唐允忠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的。他一抬眼以示應允,暗地里多給些薪水還回去就好了。
剛開席,葉韶華不請自來。來的勤了也就不覺得不好意思了,就跟回到自己家里一樣。張嬸兒填了雙碗筷,領著幾個鬧嚯嚯的小孩子退了下去。
“怎么,被你父親掃地出門了?”
葉韶華炸毛道“說的什么話,我這是被我父親大人請出來挨凍了。”
“有什么區別嗎?”
“區別雖然沒什么區別,倒是我絕對不可能妥協。”
“陳員外家的千金不是挺好的嗎,你干嘛這么挑揀。”
“這不一樣。”葉韶華瞄了一眼蘇沫“你不是也不喜歡那些裝腔作勢的富家小姐的嘛。”
唐允忠放下碗筷,鄭重其事的說道“通知一下,今年的四月十五日,我想完婚了。”
“你你你,你故意的吧你。”葉韶華氣的結巴了,“你都結婚了,那我爹還不得天天安排我相親啊!那我還能活著嗎?”
“活該。”唐允忠冷冷丟下一句。葉韶華癟癟嘴,熄了聲。蘇沫安安靜靜的在一旁吃著飯,不介入他們的話題。反正唐允忠是頭號聊天殺手,就沒有他聊不死的天。果真,她還沒有吃完一碗飯,聊天殺手就把場子給尬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