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電猛地劈下，似要把黑黢黢的天空分成兩半。

兩邊扭曲的樹干在閃爍的雷電中像一個個扭曲著伸出雙手的人，隨著風不住抖動。

暴雨中，就連莊嵋也發現車后一直跟著某個東西，偶爾發出白色的閃光，若不是晚上，肉眼的確很難發現。

車在雨中急速行駛，寧臨凡幾次變換方向，也沒能將那東西甩開。

“有人看到我們獵殺喪尸的場景，所以臨時起意準備殺人劫財？”

莊嵋的猜測不無道理，但寧臨凡只沉著臉，搖了搖頭。

“他來了。”

“誰？”

“褚思忍。”

這三個字讓莊嵋一驚，想到曾經在電視上見過的那張臉。

“他不是把你……”莊嵋猶豫了半天不知道應該用什么詞，創造？研究？制造？

就算沒有了解過寧臨凡的過去，但這段時間從對方晚上驚醒的頻率，以及噩夢后全身濕透的模樣，莊嵋也能猜測出少年的過去恐怕并不美好。

尤其有一次他在實驗室小憩時突然痛苦地抱頭悶哼，喃喃著似乎在祈求對方不要繼續傷害他。

脆弱的模樣給莊嵋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雖然寧臨凡是個活生生的人，但對褚思忍那種科學家而言，少年恐怕只是實驗后的產物。

從寧臨凡對待生命的漠視中不難看出，在他童年時，恐怕也沒有接受過所謂對尊重生命的教育，否則現在也不會黑化值滿格。

“不，他并不是創造我的人。”少年握緊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他咬緊牙關，仿佛提到這些事就已經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創造我的人叫寧弈，他是個被科研界排斥甚至看不起的科學家，甚至有人說他是廢物。”

莊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似乎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沒有給她留下多少印象。

“他創造我的初衷并不是為了找到所謂的天才，只是為了給他心愛的女人留下一個后代。”

莊嵋一驚，“難道你不是……”

“那些傳言都是假的，什么物理學家的精子和某國際影后的結合，都是假的。”寧臨凡盯著前方的黑暗，一腳油門，任由車子幾乎失控地朝前沖去。

“只是寧弈沒有想到，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高智商的特征，三歲那年的智商測試獲得了史無前例的高分，這才被褚思忍盯上了。”

“寧弈苦苦哀求，所以寧弈消失了，我成了褚思忍的試驗品。”

“有研究表明，人類在極度恐懼下會導致反應力和智商有不同程度的增長，為了測試我的極限，褚思忍做了很多實驗。”寧臨凡冷冷地吐出一個個殘酷字眼，“電擊、窒息、高空墜落，包括一切你能想到的手段。”

莊嵋猛地抽氣，記憶中在電視上看到的褚思忍永遠風淡云輕，一副儒雅模樣，誰能想到他竟然能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男人拿著手術刀的模樣。”又是一道雷劈了下來，轟隆聲不絕于耳，寧臨凡的表情卻平靜下來。

“他的手術刀一路劃下去，把我的內臟掏出來，再裝回去，我被注射了高濃度興奮劑，甚至連昏迷都成了奢望，那年我才五歲。”

莊嵋捂住唇，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人的童年竟然會遭遇如此可怕的噩夢，只要褚思忍活著一天，這樣的噩夢永遠不會醒來。

“其他人呢？”莊嵋的聲音都在顫抖。

“他們？”回憶著那些人的表情，少年浮現一絲玩味的笑容，“當然是在旁邊記錄著我的數據，褚思忍告訴他們，我是一項秘密實驗的產物，從頭到尾這些人就沒有把我當成人類，就像解剖小白鼠般，只忠實地記錄著我的反應。”

太殘忍，實在太殘忍了。

莊嵋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任何形容詞。

原本她還覺得寧臨凡是個變態，現在才知道他究竟遭遇過何種折磨。

那些所謂的科學家根本就是惡魔。

“可悲的是，我的記憶力實在太好。”寧臨凡指著自己的腦袋，露出個似哭似笑的表情，“所以很多事，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莊嵋心臟揪疼，看向后視鏡，后面不知道什么東西的白光還在糾纏著他們。

似是不死不休的影子，永遠無法擺脫。

————

“快了。”褚思忍看著屏幕上蒼蠅般亂沖亂撞的標記，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像正在玩弄老鼠的貓。

恐懼是人類的本能，也是根植于最深處的情緒。

從小到大他已經在那人心中種下了恐懼的種子，無論間隔多久都會被輕易喚起，到時候那顆種子就會生根發芽，把他再次帶到自己的面前。

眾人看著褚思忍的表情，尤其是看到屏幕上即將進入包圍圈的光點，不禁感慨褚博士的料事如神。

二火卻摸了摸胳膊，發現上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小聲湊到秦昊身邊，嘀咕道：“我看到博士的笑容，怎么覺得全身發冷啊，是我的錯覺嗎？”

明明對方是好心出手幫助他們的，而對方也正如博士所料，馬上就要進入包圍圈中，可……可二火心中就是有說不出的別扭。

“小聲點，博士還借調了十三號基地的人來幫忙。”秦昊的意思很明確，于情于理，博士都已經付出了超出常理的幫助，雖然他也覺得對方施以援手的程度過了界限，但二火的話實在不合時宜。

“楚姐，你覺得呢？”二火又問楚然。

楚然皺著眉，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半晌后才開口，“不管怎么樣，只要我們能找到笑笑就好。”她聲音壓得極低，也察覺到了褚思忍的不對勁，“保護笑笑的安全，絕對不能被他發現笑笑的異能。”

————

雨點密不透風像一個網，伴隨著噼里啪啦似乎要將車窗砸碎的聲音，讓人產生某種窒息感。

車內兩人都沒有說話，莊嵋還在消化寧臨凡所說的一切。

這些消息對她而言實在太過震撼。

喪尸之惡，惡不過人類，只有人心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她看向少年的目光雜揉著同情和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在頓了足有一分鐘后，才突然開口。

“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嗯？”

“你緊張的時候，總是朝右邊轉向。”

莊嵋只是為了緩和氣氛隨口一提，寧臨凡的臉色卻突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