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有些不解，這天氣都要下雨了，莫非還要出門？這如果要是被雨水淋了，只怕要得了風寒，自家公子莫非真的傻了？這個時候還要出去？

楊爭沒理會小丫頭心里的想法，而是迅速的走到了前院。

老黃套了車，傻笑的看著楊爭，那張臉上滿是褶子。

楊爭無奈一嘆，自己被人叫做楊傻子，也不是全無道理的。這家里全是傻子，門房遇到人就傻笑，而婢女雖然看著正常一些，但骨子里還是一個傻乎乎的善良姑娘。

“去城外田里！”

楊爭吩咐了一聲，拉著凝兒上了車。

老黃揚起了鞭子，瘦弱的駑馬揚起了蹄子，吃力的拉動著馬車，出了楊家的大門。

天邊好像隱隱傳來了雷鳴聲，聲音雖然不重，但卻顯得極為陰沉，只怕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會有一場傾盆大雨落下。

楊爭拉起了車簾一角，向著遠處望了望，眉頭略微的皺了起來。

“老黃，加快速度……”

老黃傻笑著答應了一聲，然后揚起了鞭子，駑馬似乎快了兩步，兩步之后速度又降了下來，吱嘎吱嘎的聲音，讓楊爭眼皮有些跳動。

這速度……怕是也就這樣了吧？

楊爭無奈的嘆著氣，感覺空氣中有涼風吹來。

馬車的速度不快，不過好在不用走路，幾個人用了大概小半個時辰，便已經到了楊家良田所在的位置。

楊爭在老黃的摻扶下下了車，向著遠處看了一眼，內心中隱隱有些波動。

“公子，這里便是了，您平日在家里讀書，很少有時間過來，從這里一直到拒馬河沿岸，都是咱們家的地！”凝兒伸出白皙的手指，指著眼前的大片良田。

楊爭順著凝兒手指的方向望去，感覺這塊地的確不小，少說也有千余畝，而且靠近因為靠近拒馬河，所以水利灌溉上非常方便，算的上是少有的良田。

按理說楊家有這么大一塊地，雖不至于富得流油，但是吃穿用度都不該發愁才對，怎么倉庫里的老鼠都能夠跑出來操練了？

“公子，一共一千多畝，每年有接近一千石糧食的收成，我們楊家就靠著這塊地來養活了……”凝兒指著這塊地，很是自豪的說著。

楊爭沉默了的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麥穗的收成，發現麥穗上的顆粒飽滿，絕不像是受災的樣子。現在已經四月中旬，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可以臨近收割，到時候楊家會憑借著這塊地的租子，積攢下不少的錢糧。但如果說這么大一塊地，每年只有一千多石的收成，楊爭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過去看看！”楊爭指著遠處，隨口說道。

凝兒點著頭，在前面帶路。

楊爭一路跟著，越走心底越是冷漠，這塊地的收成不錯，絕對不至于才一千多石的糧食，即便是再翻個一倍，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位房掌柜，只怕平日里沒少貪墨啊！

“公子，這里是良田，向西還有接近一千多畝，但那里沒法子灌溉，所以大多是荒地……”

“荒地？”楊爭愣了一下。

“沒錯，就是荒地！”凝兒道：“若是加上荒地的話，咱們楊家大概有接近兩千畝的地，只可惜那些不能種了！”

楊爭向著西側看去，西側是大片的丘陵，要高出這塊地接近三丈左右，從他所站的位置，能夠看到一些雜草郁郁蔥蔥的有半人多高，估計那里便是凝兒嘴里的荒地。

在大宋荒地并不少見，有些人會專門開辟一些荒地，但荒地和荒地也是有區別的，如果沒有水利灌溉的話，荒地還真的沒辦法開辟出來。

“公子，沿著拒馬河這一塊，咱們家已經算是不少了……”凝兒用手一指。

楊爭點了點頭，一路走到了拒馬河邊，看了一眼北岸，心中莫名的有些沉重。拒馬河北岸，便是那個北宋王朝的鄰居，如果的大遼國了？

楊爭沉吟了片刻，隨即將目光望向了自家的良田，現在沒心思考慮遼國的事情，該考慮的是眼前的這塊地。

一路走到了拒馬河岸邊，楊爭的心便沉了下來。

在靠近拒馬河的位置上，有一道三尺多長的口子，拒馬河的河水從這道口子灌進來，像是脫韁的野馬一樣，在田里肆意流淌。

楊爭盯著這道口子，目光一閃不閃。他上輩子曾經對農業有些了解，知道這種時候如果地里水分足夠，絕對不需要灌溉，那么這道口子又是怎么回事？

“這……這是怎么回事？”凝兒有些愣住了。

楊爭瞇著眼睛，走到了口子旁，用手指摸了摸這道口子，眼神中越發的冷漠起來。

這道入水口竟然是人工挖掘的，而且挖掘的時日不長，大概就是這一兩天。

“公子，這是誰干的？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啊？這糧食都要成熟了，要是被灌了水的話，豈不是全都糟蹋了么？”凝兒看著這入水口，氣的跺著腳，眼鏡上迅速的蒙上了一層水霧。

“糟蹋？這已經算不上是糟蹋了，馬上便要下雨了，這道口子又靠近拒馬河，若是河水暴漲的話，會全都灌進田里，這是要毀了這塊地……”楊爭冷漠的說著，心底卻有些凜然，這是被人下了黑手啊！

楊家現在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就等著這些糧食有個好收成，如果被灌了水的話，楊家恐怕真的會轟然坍塌下來。

凝兒一聽會毀了收成，臉色頓時慌了。

“我這就去找人堵上這里，公子自己拿著傘，可千萬別被雨淋到了！”

楊爭接過了傘，點著頭，轉身沿著拒馬河，向著良田的深處走去，他相信這樣的口子絕對不少，如果有人真的想要對楊家下手，那就不可能只有這一處暗算。

楊家現在只剩下了十幾貫錢，所有的希望都在這塊地上，如果這塊地出了什么問題，那楊爭只能夠帶著這四五個下人，干著沿街乞討的勾當。所以無論如何，這塊地和這塊地里的收成，絕對不能夠出現任何亂子。

淅瀝瀝的小雨終于落了下來，拍打在葉子上，發出颯颯的聲響。

碧兒有些吃力的跟著齊芊蕁，一邊走還一邊叫著說：“小姐，您慢點啊……”

齊芊蕁身子雖然柔弱了一些，但步伐卻并不慢。

“小姐，您慢點，我都快跟不上了！”

齊芊蕁無奈的回頭看了一眼，搖著頭，“都是府里的生活太好，讓你這下人的身子骨，也變得嬌貴了起來，這才走了幾里的路，就已經支撐不住了？”

“小姐，不是我身子骨嬌貴，而是已經下雨了，您跑到這田里做什么？”碧兒有些不滿自家小姐。

齊芊蕁望著遠處濃墨一般的天，輕聲道：“正是因為下雨了，我們當然要去田里看看……”

“我們又沒有田，下雨和我們有什么關系？”碧兒道。

齊芊蕁笑著說：“我們當然沒有田，但我們很快就要有田了，這時候去看看誰家的田里都是野草，誰家的田里沒做好防洪措施，誰家的田里還張著野草，對我們來說都是有好處的。這能夠讓我們對這些田產的主人有了一個概念，到時候也可以找上門去，就能以最低的價格收購他們的糧食，如果順利的話，我們或許還能夠買上一塊地……”

“真的？”碧兒眼前一亮。

齊芊蕁笑著不語，加快了自己的腳步，當稀拉拉的小雨落下來的時候，齊芊蕁便站住了腳步。

“小姐，前面是楊家的地……”

“楊爭的？”

“沒錯，就是那個大壞蛋的，昨天我去楊家的時候，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恨，他不但收了那兩百文錢，還讓凝兒把我給趕了出來，然后還說要擦擦他們家的院門，真是氣死我了！”碧兒氣惱的說著。

齊芊蕁抿嘴一笑，捋了捋自己的發絲，感覺雨滴落在自己光潔的額頭上，有些微涼。

“下雨了！小姐，咱們回去吧！”碧兒眼看下雨了，有些擔憂。

“無妨，你去把傘取過來，我再往前走走，你等下追過來！”齊芊蕁擺了擺手。

碧兒猶豫了一下，急忙點著頭，轉身回去取傘。

齊芊蕁邁著腳步，吃力的走在有些泥濘的土路上，目光打量著周圍的土地，然后默默的記在了心底。誰家的田收成好一些，誰家的田收成差一些，這讓齊芊蕁在腦子里，略微的有了一個大概。

在齊芊蕁的認知當中，經商其實就是這樣，能夠發現別人無法發現的細微之處，便能夠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好處，這種習慣讓她保持了很長時間，也有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目光在這些收成上掃過，齊芊蕁暗自點頭，邁著步子走了數十米，齊芊蕁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小嘴微張了起來，盯著前面那個撐著傘的少年，略微的有些失神。

楊爭看到前面站著一個少女，也是有些驚訝，這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白皙的臉頰上水嫩嫩的，看著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咬上一口。而雨水落在這少女的頭發上，使得少女的發絲沾染了一層水霧，看起來更加動人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