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是場上雷霆萬鈞，眾人翹首以盼，蘇君也鎮定自若，看著大屏幕，直視著燈光，蘇君腰桿挺得非常直，她沒說什么話，只緩緩朝臺上的主持人搖了搖頭。

意思溢于言表。

主持人臨場反應快，先看了眼已經坐回到蘇君身邊的蘇州宴，意思看明白，當即便換了套說辭。

只是這樣，蘇州宴頂多失望，還不到生氣的程度。

到了后半場，主持人在拍細小物件的展品，拍到了蘇君的手表。

一款叫梵達的小眾手表，不懂行的人不知它的價格。

蘇州宴直接黑了臉。

這款手表被誰拍了下來，蘇君沒再關注，終等到今晚這場宴會結束，蘇君一身疲憊。

主客盡歡，一道出會場，蘇州宴轉身對王易說，“你先去車上。”

王易回頭看了眼蘇君，蘇君正在看她，視線對上，她不自然，率先挪開了眼。

踩著高跟鞋，慢慢走開了。

人走遠，蘇州宴站在蘇君身邊，臉色不虞是有的，對今晚的事，他一直沒拿蘇君怎么樣，到了這時，四下無人，就這樣靜靜看著她，終還是說了她。

“任性了。”

打小，蘇州宴很少說她，但凡說她，必然是她做事做的太過火，他指責她，只點到為止，一句話而已，蘇君卻聽出了話里的嚴厲性，語氣之重，她不堪承受。

站在他的角度想，昨天說好答應了他，今天卻過來拆他的臺，成年人的世界，不該做事如此反復無常。

但問題是，她來或者不來，他都不應該替她做她的主。

未成年前，沒管過人的人，這時突然說來管她。

不必如此，當真不必如此。

蘇君低頭，不答他的話。

靜默半晌，彼此無話，蘇州宴妥了協，這事算揭過了，他對她說，“你王阿姨說，薄琳的事，讓你費心了，有時間回來一趟，為這個事，她向你道謝。”

“有時間吧。”

他也不是想問這個話，真正想問的，琢磨良久，語氣漸平緩，“最近這些日子，怎么對那邊這么上心？”

蘇州宴畢竟是蘇州宴，某些地方，他看她看得太透。

蘇君撇頭去看。

王易走到車邊，卻沒有上車，而是披著小坎肩，在原地站著等，時不時，朝這里看過來。

蘇君的心境平和了不少，她對蘇州宴說，“今晚該來的，另有其人，老蘇，下一回，還是帶上薄琳的比較好。”

他低頭，靜靜看著她。

蘇君于心里，很是嘆了口氣，抿了抿唇，話既出了口，也就沒那么難啟齒了，她低落，“是愧疚，老蘇，是愧疚。”

“什么意思？”他沉聲問。

“上一次去餐廳，”蘇君斟酌用詞，“看見你帶著個女孩子，那女生我見過，是我學校里的一個學生。老蘇，王阿姨待你還是盡心的……對不起，作為你的子女，雖然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但是不想，不怎么想再看到，一樣的事情，一樣的……會發生在別人身上。”

蘇君仰頭，看他的眼睛，“我能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分內事，對不起，老蘇，不該指責你，但這個事，擱在心里，告訴你一聲，比不告訴的好。”

他若有所思，神色凝重，靜默幾秒，像回想起什么，同她道，“不用道歉，不用道歉，蘇君，只是啊，有時候眼睛看見的，不一定都是你想的這樣。”

轉身喚了聲老吳，老吳拿了小禮盒來。

是她的手表，被他托人拍了下來。

禮盒遞到她手里，他沉聲道，“今晚這個事，做得出格了些，但不是你的性格，不像是你蘇君能做出來的事，下一回，有什么心里話，直接說便可，難為自己，不好。”

蘇君抬眸。

他又喚老吳，“送蘇君回去吧。”

“是。”老吳答。

他下了臺階，蘇君低頭送他。

老吳送她回公寓，坐在車里，沿途風光好，蘇君摘下眼鏡，閉目養神。

送到公寓附近，經過家邊的那個超市，蘇君喊老吳，“就停這吧，我走回去。”

老吳停了車，下車替她開車門。

“回去吧，吳叔，別送了。”

“是。”

蘇君進超市買了瓶礦泉水。

水沒喝，攥在手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公寓門口。

“蘇君！”鄭深喊她。

門口停著車，鄭彥南的車，從4s店拉回的第二輛。

蘇君走近，鄭彥南和鄭深剛從車上下來。

鄭深問，“君姐，這么晚了，從哪里回來的呀？”

“哦，見了幾個朋友。”

鄭深的精神勁一直足，告訴她，“我送我哥回來，他喝了不少酒。”

蘇君側眸看。

鄭彥南靠在車邊，眼眸如水，波光粼粼，正斜眼看著她。

是喝了不少。

鄭深二度欣喜，看見她手里拿著的小禮盒，“啊，是給我大哥的生日禮物嗎，看起來好精致。”

蘇君錯愕。

轉眸再去看他，他仍在看著她，只是眼眸亮的讓人驚心。

送鄭彥南到臺階，蘇君開門，問鄭深，“要不要進來坐坐？”

鄭深招手，“不了啊，這么晚了，得早點回去。”

“好，開車路上慢點。”

“嗯嗯。”

蘇君在門口與鄭深說話，鄭彥南轉身已經進了樓道。

住房門是密碼鎖，伸手按幾下就能開，他站在門口，慵懶無力，斜靠在一側，偏要靜等她走近開門。

近來開門，蘇君垂首，他就在身側，肩頭的距離不過三十厘米，呼吸間，薄弱的酒氣，離得近，便悉數傾灑到了她裸露在外的脖頸上。

軟和無邊。

一道一道的，像貼合在了她的心尖。

他低頭靜靜看著她。

今日出門，蘇君化了個精致的妝，一晚的折騰，妝雖散了小半，唇色微紅，模樣卻極妍，她長得，好看。

脖子白。

“叮”地一聲，門開了。

沒推開門，他換了個姿勢站，朝她伸出了手，示意她手上拿的小禮盒。

蘇君抿唇，將盒子遞了過去。

他打開盒蓋，看到了精致小盒里的手表，拿出了手表，盒子重塞回到了她的手里。

翻過手表，低頭細細看。

手表不是新的，被她帶過幾次，腕帶有細小的折痕。

仔細看，是能看得出來的，更何況，這還是款女士手表，小巧玲瓏。

蘇君想開口說兩句話，話意剛起，被他截斷，人站直，視線仍專注在手表上，他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聲音受酒意熏染，低沉有韻，好聽得不行，“梵達么，不是停產了好多年。”

蘇君暗暗震驚，他竟然認得這個牌子。

沒震驚完，他扭過了頭，結束了自說自話，暗啞著嗓音問她，“誰的表？”

蘇君懂他話里的意思，順著他的話輕聲道，“只有我戴過。”

他點頭，眼眸幽深幽深的。

收了表，推開了門，沒再與她多話，率先就進了屋。

蘇君怔在門口，三秒后，室內的燈光由內向外亮起。

一室亮堂，如同她的心，瞬間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