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藍,太陽高高掛在天上,陽光刺眼。
陽光下是奧特蘭克大斗技場,外圍聳立著一圈十數米高的巍峨石柱,中央是方圓近兩百米深達數米的斗技場地,臺階式的看臺上坐滿觀眾,正發出陣陣嘈雜聲。
疼!火辣辣的疼!
楚浚感覺自己的左肩好像斷了,嘴里也有股發甜的澀味,像添了一口生鐵。他吐出一口血沫,用一柄短劍撐住地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身上破銅爛鐵似的鎧甲“嘩啦”作響,左肩鎧搖晃了兩下,“咣啷”一聲掉在地上,露出肩頭三條皮肉翻卷的抓痕,血正像水一樣往外滲。
楚浚扭頭看了眼傷口,又吐了一口血沫,單手握劍,微微下蹲,“來啊,畜生!”
五米開外,一頭通體黝黑的猛虎正在徘徊,體型至少三四米長,但額頭上不是“王”字,而是一個墨綠色的月牙兒,瞳仁也呈現詭異的碧綠色,嘴巴微微張著,露出鋒利的獠牙,時不時側頭掃楚浚一眼,發出令人不安的低咆聲。
楚浚一點也不害怕,穿越到這個地方已經大半年,這種場面他早就見慣了。
只是每當這種生死關頭,楚浚總會忍不住想一下半年前相同的時間點他在干什么,正開著卡宴帶妹子兜風,還是坐在外灘的The Lobby餐廳吃魚子醬?
楚浚走神時,黑虎不停徘徊,一時沒發動進攻的意思,觀眾們等得隱隱有些不耐煩,看臺上響起一陣“噓”聲。
斗技場地形攏音,聲音像浪潮一樣傳進場內,黑虎隱隱焦躁起來,在原地轉了兩個圈子,發出一聲咆哮,猛地向楚浚撲了過來。
楚浚的注意力迅速回到黑虎上,在黑虎撲到的瞬間,錯步,轉身,敏捷地繞到一側,想劈黑虎一劍,但剛做出劈砍的動作,左肩的傷口被牽扯,猛地疼了一下,他的動作受到影響,那一劍劈空了。
黑虎竄出去,折回身,又徘徊起來。
看著徘徊不定的黑虎,楚浚又開始神游物外,他在回憶猛踩油門時卡宴發動機發出的轟鳴聲,和魚子醬入口時舌尖上的甘鮮味兒,面對一頭致命的野獸集中不了精力,是件很要命的事,但他的思維有時就是這樣活躍,不受他控制。
看臺上又響起一陣噓聲,聲潮貼著斗技場的墻壁回蕩,黑虎一聲咆哮,再次撲了過來。同樣是錯步加轉身,楚浚又閃到了黑虎側面,這次他提前憋住了一口氣,手中的劍高高抬起,猛然下劈,鋒利的劍鋒從黑虎腰背上掠過,帶起一蓬血光。
黑虎哀嚎著滾出去,在地上打了個滾兒后又爬起來,背上多了一條鮮血淋漓的傷口,但也被疼痛激發了野性,震耳欲聾地咆哮一聲,又朝楚浚撲了過來。
楚浚還想故技重施再砍黑虎一劍,但轉身時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一灘血,腳下打滑沒完全躲開,被黑虎撞得摔了出去,短劍也脫手掉到了兩米外,黑虎一個轉身,又撲了過來。
楚浚連滾帶爬地去抓那柄短劍,但剛摸到劍柄,黑虎已經撲到他身上。看臺上“嗡”的一聲,不少人站起來,伸長脖子向場內看去。
腥臭的熱氣順著鎧甲的縫隙噴到楚浚脖子里,他能感覺到黑虎鋒利的牙齒正在強而有力的咬合,仿佛鐵匠鋪里冒著火星的火鉗,準備夾斷他生命的命脈。
這個瞬間,時間仿佛變慢了,也可能是楚浚的思維運轉太快,在即將被黑虎咬死的前一瞬,他硬是擠出一點時間,回憶了一下自己短暫的一生。
說起來,楚浚這一生其實挺傳奇的,家里往上搗三代都是當中醫的,算是個因循守舊的藥香門第。
四歲時一紙智商測驗報告將楚浚推上了人生的巔峰,經專業機構測驗,他的智商高達181,是個妥妥的神童。
打這以后,父母一心想把楚浚培養成光宗耀祖的人才,可惜有些事是不以人力為轉移的。
楚浚的心眼兒好像打生出來就沒長正,當別的小朋友吵嚷著要吃糖果時,這貨就已經知道哄著班上最漂亮的小女生,到廁所看人家尿尿了。長大后更是把“壞”這個字眼詮釋到了極致,就沒他弄不壞的東西,沒他欺負不了的人,每天上門告狀的家長排成隊。
成人后,楚浚順利變成了一個混蛋,開了一家做虛假廣告的商業包裝公司,每天開著豪到處勾引妹子,在鄰里間的名聲迎風三里臭。楚家三代人積攢的門風也全被糟踐了,父親氣得把一輩子行醫得來的錦旗燒了個干凈,母親也揪頭發跺腳地罵楚浚混賬王八蛋。
楚浚有時也覺得自己混蛋,但他就是想混,在他眼里,生活就是一場游戲,世界很沒意思,不混一點,那他的人生豈不是太無聊?
不幸的是,上帝可能也覺得楚浚太混蛋,大半年前用一場交通事故把他送來這里,成了一名靠賣命為生的角斗士。
楚浚終于不混了,當生存變成第一要務,任何人的壞心思都會少很多。
是的,生存永遠是第一要務,無論對好人還是混蛋來說,都是如此。
這兩個字眼也把楚浚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他要活下去,想讓他這個混蛋死,也是件很難的事。
時間恢復了正常流速,黑虎的牙齒猛然合攏,但在此之前,一記回肘撞在了黑虎脖子上,是用那支肩膀受傷的手臂,傷口受到擠壓,鮮血飛濺,但黑虎也被撞得向旁邊一歪,牙齒“啪”的一聲咬了個空。楚浚另一只手抓住短劍,及時縮了回來。
在觀眾的注視下,黑虎趴在那里一動不動,過了片刻,楚浚喘著粗氣把黑虎推開了,那柄短劍就插在黑虎脖子上,粘稠腥臭的血淌了他一頭一臉。
楚浚喘息著爬起來,踩著黑虎抽出短劍,又狠狠踹了黑虎一腳,然后把劍舉過頭頂,做了一個獲勝的動作。
血從短劍和他頭上流下來,再順著鎧甲滴落在地上,看起來有些猙獰。但看臺上傳來一陣“噓”聲,觀眾們對這個結果似乎不是很滿意。
楚浚也清楚這些人花錢來看什么,面無表情地放下短劍,又吐了口血沫,撿起地上的肩鎧,晃悠悠地向場地入口的柵欄門走去。
進了門,一個高楚浚半頭的魁梧大漢,帶著兩名穿灰衣服的人正好走出來。大漢的臉像魔犀牛強*暴了一顆椰子生出來的,丑得有些抽象,腰間掛著一條雞蛋粗細的訓誡鞭,他抬手對楚浚比了下中指,“亞瑟,你剛才真應該死,我買了那頭碧睛黑虎贏。”
楚浚低下頭,默不作聲地走了過去,大漢名字叫維克森·厄爾多,是斗技場的刑衛隊長,一向不拿角斗士當人看,被這家伙活活抽死的角斗士,光他知道的就不下十個。
順著狹長的通道,楚浚來到一間空蕩蕩的休息室,靠著墻坐下,把那塊碎裂的肩鎧丟到一旁,撕下一塊內襟擦著臉上的血。
肩膀的傷口被牽動,很疼,但疼痛是件好事,至少證明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