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鸞就是我祖母的名字。

王芝鸞毒殺鄒娘。

鄒娘是誰？是剛剛去世的鄒婆子自己？還是另有其人？

我不敢深想。

我低頭看著仍在地上跪著的秋兒，不知道說什么。

三姐姐倒是開口道：“秋兒，我問你，你還跟其他人說了此事么？”

秋兒抬起了頭，淚眼婆娑地搖了搖頭，道：“沒有，我、我害怕……”

三姐姐站了起來，走到了秋兒的身邊親手將她扶起來，安慰道：“秋兒莫怕，什么鬼魂之說都是無稽之談，別怕。”

秋兒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三姐姐又道：“此事沒有我明示于你，萬萬不可讓第三人知道，不然不光你會死，我和姝兒也會被你連累，那時候……”三姐姐看了看我，又伸手將手里的帕子遞給秋兒擦眼淚，接著道：“你試想一番，祖母知道有人誣陷她，我們暫且不論誣陷與否，她都會滅了你的口，我們是她的親孫女，自然不會和你一樣。”

秋兒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三姐姐沒給秋兒喘氣的機會，緊接著道：“你說，祖母的手段比起那鄒婆子半真半假的臨死遺言哪個更狠毒呢？”

我看著秋兒嚇得一顫。

急忙補充道：“我覺得祖母更是略高一籌，死人怎么說也是個入了土的，可是活人更有法子讓活人不好受。”

秋兒臉色一白。

三姐姐笑了笑，安慰道：“秋兒別害怕，只要你不亂說，按照我的指令行事，那鄒婆子的什么鬼魂定不會為難你，祖父早晚會知道的，你不會違了鄒婆子的約，放心。”

秋兒感激地看了三姐姐一眼。

我扶著秋兒坐下，對秋兒道：“這事萬萬不能再泄露出半句來，不然我們跑不了干系，你更是活不成，想想你的阿弟。”

我聽小梨說過，秋兒有個阿弟在老家。

秋兒果然聽到“阿弟”二字，渾身抖動了一下。

三姐姐對我使了個眼色，我便關切地對秋兒道：“以后你就是我們西院的人了，不要害怕，大姐姐大夫人統統管不著你了。”

我對著門口叫了一句小梨，小梨急忙推開門來問我怎么了。

我對小梨道：“以后秋兒就到我們屋了，她以后就是你的親妹妹，你可不要欺負她。”

小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秋兒。

我看著小梨沒有說話。

紅月在背后用手推了一天小梨，就只見小梨笑著走到秋兒身邊道：“秋兒妹妹，以后你就是我在趙府的親妹妹了，我們一同伺候好小姐，以后天天開開心心的。”

秋兒抬頭看了看滿臉笑容的小梨，也羞澀地笑了笑。

我擺擺手，對小梨吩咐道：“秋兒今天因為那鄒婆子的死受了不小的驚嚇，你快去給她熬碗姜湯壓壓驚。”

小梨笑道：“是，小姐，秋兒妹妹，快跟我一同去休息一番罷。”

看著小梨扶著秋兒出去，三姐姐讓紅月關上了門也出了去。

我看著三姐姐蒼白的臉色，知道三姐姐也是強撐著，畢竟這事誰也料想不到。

誰能想到一個在偏遠莊子里茍延殘喘地生活了三四十年的又瘸又瞎的老婆子能道出光鮮亮麗的趙府老夫人的陳年往事來？

還是一個這樣不堪回首的往事。

三姐姐看著我哭笑了一下，道：“你說那秋兒會不會一沖動真的跑到祖父面前說去了？”

我道：“說了便讓她說，不過我瞧著她沒那膽子，她還是怕祖母的。”

三姐姐無奈地點了點頭，笑道：“我還真是第一次嚇一個小丫鬟呢！”

我也笑了起來。

我和三姐姐這番默契可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讓那可憐的秋兒嚇得一愣一愣的。

三姐姐突然嘆了口氣，我急忙擔憂問道：“怎么了？三姐姐嘆氣什么？”

三姐姐道：“從上次那個人給我窗外留信讓我知道了趙府與昌平侯府的勾連之后，我就覺得我已經知道的太多了，沒成想，又一個驚天動地的壞事兒讓我知道！唉！”

我突然想到那封神秘的書信，問道：“對了，三姐姐，那封書信沒看出來是不是熟悉的人寫的嗎？”

三姐姐一愣。

我繼續道：“我們趙府與昌平侯府聯姻，加上背后的勾連——謀害太子之事，”我低聲接著道：“這事定然是沒有幾人知道，除了昌平侯府就是我們趙府，我覺得——”

三姐姐仿佛受到了驚訝一番，急忙道：“你快說你覺得什么？”

我深深地看了三姐姐一眼，道：“我覺得是我們府里的人故意告訴你。”

三姐姐搖了搖頭，疑問道：“告訴我干嘛？我難道還能去太子府向太子和太子妃表明我們趙府的立場么？”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姐姐，無奈道：“自然不是這事，三姐姐再好好想想，當初你看到那封信后是不是知道了你與何公子的婚事不成了？”

三姐姐沒吭聲。

過了片刻，三姐姐突然無奈地笑了一下：“你這樣說，倒像是那書信在向我解釋，解釋我不是被何清溪拋棄而是迫于世族壓力。”

我看著三姐姐點了點頭，暗示道：“我的確是這樣想的，我覺得那人竟有些在意三姐姐。”

我看著三姐姐沉著眸子不吭聲，嘆了口氣，只好道：“三姐姐是不是心里有人選了？”

三姐姐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嗯。”

我心里有個早就有答案的聲音告訴我，是二哥哥趙卿越罷！

三姐姐看了我一眼，又轉過了眼角不看我，笑了一下，道：“你其實早就猜到是他了吧，他……趙卿越。”

我沒辦法，只能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三姐姐看到我點頭沒有，我只好道：“有了一點眉目，不過也不敢確定。”

三姐姐突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我道：“茶水涼了，莫貪多，小心涼了身子。”

三姐姐還是沒有看我。

我默默地陪伴著三姐姐，覺得三姐姐其實心里也不是那么討厭大哥哥罷。

說起這個，大姐姐始終沒有跟我說過她為何會那么討厭大哥哥，我心里猜著應該是和三姐姐那個未出生的阿弟有關。

三姐姐那個時候何等期待齊姨娘肚子里那個可愛的弟弟啊，誰能想到呢？

只是我始終覺得，大哥哥那個時候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真的只是手滑再次丟了毛筆。

三姐姐心里應該也明白的，只是她過不了心里的坎兒。

三姐姐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子。

我始終堅信著。

我也會一直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