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亂成一團，李夫人哭得雙眼紅腫，責怪丈夫未照顧好孩子的話只字未提，默默擦著眼淚，徹夜守在女兒床邊，心疼地撫撫額頭，摸摸小手，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也不希望孩子受這份罪，夜里李墨燒起來，李夫人輕手輕腳，不想驚動睡在外間的李毅，皇上準了他在府中休息幾日，寸步不離守著他們娘倆，把毛巾浸濕，一塊蓋在李墨紅彤彤的小臉上，一塊反復擦著她的身子、手心、腳心，瞧著女兒慘白沒有生氣的小臉，淚珠子在眼眶里打轉。

是誰？二哥的聲音，輕聲細語：“你快好起來，二哥答應再也不欺負你，玩捉迷藏一定被你捉到，你快好起來。”

恍恍惚惚，反反復復，分不清是被掩藏深埋的兒時記憶，還是真的聽到凄厲的哭聲，家人的呼喚，緊緊抓住李墨的心，說不出的難受，一會兒冷，錐心刺骨的痛，一會兒熱，灼燒的燙，不知是醉酒還是落入深潭的后遺癥，頭痛欲裂伴著天旋地轉，黑暗中有一巨大的漩渦吸取著意識不斷深陷，人平靜得像落雪的屋檐，即使鵝毛大雪，依舊是一片閃閃微光的慘白，李墨孤獨地矗立在黑暗之中，一度認為自己站在黃泉路，再走一步就能望見奈何橋，或許是活的意念，總是過了許久深深吸口氣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干涸爆皮的嘴唇有了沁涼的濕潤，舒服地哼了一聲，又陷入夢境中。

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段赫？李墨使盡全力想追上他，卻總是兩手空空，越是焦急越是不得，突然他回過身，李墨一頓，看到了極為恐怖陰森的臉，和段青長得一模一樣，他慢慢抬起手，手心朝上向她張開，要她過去，李墨退了兩步，雙眸中的驚悚太過嚇人，仿佛看見閻王殿的惡鬼般，撒丫子掉頭就跑，那人在后面狂追，不知跑到哪里，跑了多久，見后面沒了動靜才停了下來，心臟突突地跳動著，像是下一秒沖破喉嚨跳脫出來，李墨緩了緩心神，突然眼前景物一轉，漫天的風信子，滿眼的黃燦燦，太美的風景，不由得躺在一片花海中，身陷太久的黑暗一時無法適應，閉緊雙眸緩解直刺入眼底的璀璨，慢慢睜開，慢慢睜開……

一張俊美得令人一見便無法忘記的臉映入眼簾，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有著誰都看不懂的情致，脈脈的眼波便是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暖意，他微微一笑，很是悠閑安適。

這是神仙嗎？難道我死了？

這個想法沒有引起李墨太多的內心恐懼，面對死亡早已釋然，倒是有份驚喜，想著老天也挺優待她的，在死后，安排個俊男送她上路，賺翻了，不禁“嘿嘿”癡笑起來。

“你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派來收我的嗎？那你要小心了，收我之前，我會先把你收掉。”一個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想著身下案板上的魚肉，李墨不懷好意咯咯地笑著，以下巴抵在了他寬厚的胸膛，手臂搭在他性感的胸脯之上，小手還不忘揩油，摸了幾下。

他拽住她的手，試圖阻止。

李墨側頭蹙眉，一臉不高興：“死者為大知不知道！你得聽我的！”

現在天王老子來了她都不含糊，拍他兩巴掌，明確告訴他姑奶奶人死了什么都不怕。

見他放棄掙扎甚是滿意，身體慢慢向上移動，保持和他臉對臉平行的姿勢，吸吸鼻子，覺得呼吸似乎稍稍通暢些了，用帶著濃重鼻音的沙啞聲音輕輕地喚了一聲：“你真好看。”

心里暗道，怎么會有不可描述的邪惡想法，一定是被這個色狼施了幻術，或是不甘心活了一世沒沾染什么男色，在臨走之際討個便宜回來。

“比我爹還英俊，不是！”李墨搖晃著腦袋，搜索著由她名字冠名的京城美男榜，“排在我爹前面是皇帝，段黎，橘子男，黑衣大俠，恩，比他們都好看，比那個狠毒、卑鄙、無恥、下流的王八蛋、小氣鬼還要好看。”

想到段青那個混蛋時，李墨心里一疼，忍不住情緒低落，心里有些別扭，窩在他的脖頸處嗚嗚地哭起來，淚水鼻涕橫流，順便在他的衣角處蹭了蹭，確認擦干凈小花臉后，才重新抬起頭與他對視。

視而不見他越來越扭曲的臉，一臉欣喜：“來讓大爺親親，神仙的便宜我還沒占過。”

借著酒勁還沒消散干凈，李墨狠狠在他側臉上猛親一大口，砸吧砸吧嘴，甚是滿意的一臉賤笑，像是街東頭的光棍張，好不容易娶到心儀已久的小媳婦似的，抑制不住滿心的喜悅。

“其實我也很溫柔，等等，我讓你瞧瞧。”不用他回應，李墨自娛自樂起來，完成自編自導的獨角戲。

等再抬起頭，雙眸半瞇甚是嬌媚，飽含著春意盎然的精致，似睜又微瞇著，視線從他有棱角的雙唇，慢慢移到他如墨如夜的黑眸，毫不退讓地對視，在他以為要抓住的那一刻，視線又挪回到唇角，來來回回打量，玩著貓捉老鼠的游戲，與此同時手也沒閑著，慢慢撫摸他的脖勁順著一路向上，在他剛毅的臉頰處摩挲徘徊。

在醉仙樓觀看太多姑娘們施展這種套路，李墨親自上陣還是頭一次，倒是一點不陌生，游刃有余。

人都死了，要什么臉！放著俊男不調戲，那可真是天理不容了。

“你對誰都如此嗎？”

他終于說話了，李墨把臉又湊近了幾分，在他耳邊輕輕吐出幾個字：“你是唯一一個。”

“段赫呢？”

“段赫……”當聽到這個名字時，李墨意識漸漸模糊，腦袋像破道口子，越扯越大，意識又變得模糊，“段青？段青！”

李墨覺得全身掛滿汗珠黏黏糊糊，衣服貼在身上極為難受，努力脫掉身上的束縛，一股涼意包裹全身，說不出的舒服，突然打了一個噴嚏，顧不得噴了俊男滿臉的鼻涕和唾沫星子，又窩回被子中。

一陣天旋地轉，好像被重重的東西壓著，下意識地環住了什么，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有一瞬間地清醒，瞪大了雙眸，眼角掛著晶瑩的淚滴，然后昏厥過去，感覺到自己似乎在經歷著什么地動山搖的變故，即使在昏迷中也感到危險，不安穩，不知過了多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李墨一直昏昏沉沉，半夢半醒之間，像有一層白色的紗罩朦朧在眼前，恍惚中空氣里有點熟悉的氣息，讓人聞著覺得寧靜，陽光一線一線地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