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感覺腳被人踢了兩下，李墨睡眼惺忪，瞇眼一瞧，段青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眼前，黑影籠罩在頭頂，逆著光線瞧不出他的神情，人一下子清醒過來，趕緊站起身，枕了一夜的左臂，傳來酥麻的疼痛，揉了兩下，顧不上許多，接過清雪遞過來嶄新的朝服，服侍他穿上。

他的身材比段彤還要高大挺拔，李墨惦著腳系著盤扣，系到下面才發現留下一個孤零零的扣子，暗自罵自己愚笨，這么簡單的事情也能出錯，李墨蹙了蹙眉，大氣不敢喘，不得不一一解開重新系，感覺到他深邃的眼眸從未離開她的倦容，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他，手微微顫抖，額頭冒了一層細汗。

“也不是第一次服侍男人穿衣，笨手笨腳。”

一大早被他訓斥，李墨不爽，又不敢表露出來，辛辛苦苦服侍他一夜，連句謝謝不說就算了，無緣無故發脾氣，不知哪根筋不對，這人是不是變態啊！

轉念一想，他怎么知道不是第一次服侍男人穿衣？難道昨天和段彤的事他看到了？

送他出了門，心中的大石落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的至愛被別人霸占了一晚上，甚是想念，趕緊撲倒在床，抱著錦被滾來滾去，宣示她的主權，床上還彌漫著段青的氣味，很好聞，人又累又困，不一會兒沉入夢鄉。

接近傍晚才起身，被鈴鐺服侍起床，李墨坐在桌前，翹著二郎腿，氣定神閑地接過清雪遞過來的茶盞，小臉陰沉，沉默不語，從左至右挨個打量。

幾個小丫頭低著頭，互相使眼色，誰都不愿先站出來說話。

現在一個個愧疚模樣，昨晚但凡有個在外通風報信，能傻乎乎羊入虎口嗎？李墨越想越氣。

“姚記的荷葉雞，肉質鮮嫩多汁，先用十幾種佐料浸泡十二個時辰，再用小火慢燉，采摘當天新鮮的荷葉包裹起來，悶上半個時辰，荷葉的清香加上肉汁的濃香，真是人間美味！虧我惦念你們，可你們不講義氣，一群白眼狼！”

“奴婢冤枉，王爺不見側妃，大發雷霆，連王總管都挨了板子。”

“你們怎么沒被責罰呢？

被這么一問，她們一愣，還是清雪反應機敏：“側妃，您是巴不得奴婢們屁股開花啊！”

李墨陷入深思，按道理說，她們幾個是她的貼身婢女，偷偷出府的事肯定知情，連看管不利的王勇挨了板子，為什么沒有責罰包庇此事的她們呢？對于段青不按常理出牌，甚是不解。

“這些拿下去，你們熱熱吃了吧！”

“謝側妃！”清雪高高興興上前收拾桌上的紙包。

“還笑的出來，你們知道我在狼窩里生存多不容易，外面一只大灰狼，院里一群白眼狼！”

“誰是大灰狼？”

不知什么時候段青已經站在門口，挑著黛眉，冷冷看著她們主仆幾個，耐心等待她的解釋，金敏站在他身后，嘴角抖了抖，強忍著笑意，不用看主子的臉色，也知道不會好看，被人比喻大灰狼還是頭一次。

“我！我！王爺哪能是大灰狼啊，怎么也得是萬獸之王是吧！”說著李墨一臉獻媚地迎了過去。

“都下去吧！”

秉退所有人，擺明又是她伺候唄，只要他不發怒，其實挺好相處，大部分時間是端著書看，安安靜靜，李墨不發出聲響，他是不會理睬。

不知是不是屋里多了個人，感覺喘不過氣，壓抑得緊。

“王爺，您餓嗎？”

“用過了。”

“哦。”李墨睡到傍晚才醒，一天沒有進食，恐怕要餓到天明了，每次見到段青，總有倒霉的事情發生，不甘心地撫了撫肚皮。

她的肚子，哎。

估摸著他是看累了，一個人徑自走到床邊，李墨心領神會，手腳麻利地走到他身旁，經過昨夜，大概領會些他的意圖，服侍他寬衣解帶，放下床幔，走到桌前吹息了燭臺，找了離床不遠的軟登坐下，又是漫長的一夜，屋內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過了不知多久，傳來他低沉沙啞的聲音：“糕點。”

一聽到食物，李墨立刻打起精神，趕緊跑出去安排，不大會兒，端著碟子進來。

剛才聽到食物一時情急忘了點上蠟燭，人現在到了床邊也不好再返回去，今夜月朗星稀，銀白色的月光鋪灑大半個屋子，借著月色也不會吃到鼻子里，李墨如此一想，便撩開床幔，坐在床邊，把盤子端到他眼前。

段青并沒有起身，慵懶地靠坐在床邊，墨發垂在胸前，始終未動，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她。

月色朦朧，在他們身上暈染一層淡淡的柔光，猶如夢境中的不真實，與他離得這么近，李墨頓時內心有種不安，呼吸有些急促，如果可以，恨不得把所有糕點塞進他嘴里，然后趕緊逃離出去。

“你怕我？”

“沒……沒有。”

一個大力抓住她的手腕，李墨全身一哆嗦，手中的盤子差點脫手而出，左手掙扎著，這時一塊香甜的桂花糕塞進她正要尖叫的嘴里。

“你肚子比夏蟬叫得還歡實，本王能睡好嗎？”

原來他不是要做越軌行為，只是要喂飽她這個餓死鬼，心里一暖，無所顧忌，狼吞虎咽把桂花糕吞下肚子，她餓壞了。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段青有些好奇，動作優雅地拿起一塊，嘗了一口。

“恩，也不怎么樣。”段青將剩下的半塊扔回碟子里，不明白她怎么吃得這么香甜。

不知是不是因為光線昏暗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好似他不是段青，自己不是李墨，兩個人第一次和諧相處，一種陌生又令人悸動的觸手輕輕撓了一下她的心，這是他第一次溫柔以待，像是灌了迷魂湯，竟沉浸這一絲絲竊喜中，人有些恍惚，心里五味雜陳，莫名的歡喜，凄涼的悲哀，兩種情緒互相交纏。

“去吧。”

李墨如臨大赦，趕緊退了出來，拉好床幔，把空盤輕輕放在桌上不發出聲響，見他呼吸規律平穩，安下心來。

他只是施舍了一點點的好，便令自己方寸大亂，胡思亂想，或許心底藏著一個念頭，她不想當個外人，她也渴望這個男人的寵愛，她看不清自己的內心，痛苦的回憶一遍遍提醒自己，他不喜她，甚至厭棄，這么想反而踏實許多，李墨不禁又看了看床上那個身影，他們的位置永遠這么遠。

他睡著，她醒著，他平靜無波，她洶涌澎湃，他笑著，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