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一聲，仿佛落下一塊千斤巨石堵在胸口，令人窒息，李墨無法形容這種酸爽伴著惡心的感覺，好比茅廁里常年浸在屎尿中泛黃、散發惡臭的石頭，看上一眼令人頭皮發麻，視覺、嗅覺統統自動關閉，整個人從頭到腳無一不排斥起來。

心存僥幸地認為段青并不知里面的隱情，如果說王夢媛是主謀，她就是幫兇，畢竟是她熱絡地用青花小碗為段青添置，這賬段青要算，她不會好過，不過看他悠閑自在的神情不像知曉，那只要按兵不動，坦然自若就成。

李墨自我安慰一番，氣定神閑坐了下來，還不忘給這尊佛沏了一杯熱茶，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笑就行了，所以李墨試著把嘴角咧開些，盡量表現出心喜。

殊不知笑得比哭還難看，段青瞄了她一眼，一挑眉，越過熱茶，雙手伸向瓷碗，盛了一碗雞湯，動作輕柔緩慢，在李墨飄忽、質疑地注視中，很確定地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特意夾了一大塊雞肉放入碗中，體貼地用筷尖點了點。

“嘗嘗，少幾味食材不影響口感，這天兒冷，清晨霧水重，喝些暖暖身子。”

短短幾語，李墨聽得心驚膽戰，原來洞察一切的他早發現她躲在前院門口偷窺，那……這湯，李墨瞪著眼前的湯碗，雞肉被這么一夾一點，奶白色的肉塊脫骨松散下來，說明熬制的火候恰到好處，湯面上浮了一層綻開的油花，銀光閃閃，肉上的紋理鮮明，疙疙瘩瘩，就如此時的她，全身汗毛豎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如死灰，如果現在她還單純認為段青是傻子，那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何時看見他當過好人，殷勤地端碗盛湯？

都怪王夢媛那個蠢貨，表現得如此慌張，從進屋兩眼死瞪著那碗，旁人要是瞧不出端倪肯定是個眼瞎的，更令人憤恨的是到底有多恨她，藥量下得這么大，顧不上明晃晃的證據擺在眼前，王夢媛情急之下連湯碗都來不及收拾就落荒而逃，單看藥效發作如此之快，就知道下了狠手。

李墨深知瞞不住，嘿嘿笑起來，雙手豎起大拇指，大聲贊嘆道：“果然難逃王爺的法眼！王爺英明！”

瞧她樂得歡實，段青氣不打一處來，臉一繃，雙眸中起了冷意：“本王殊不知最難防的是家賊。”

“王爺一定要嚴懲兇手，今兒下的是瀉藥，明兒就可能是穿腸毒藥，這種居心叵測的女人不能留！”

“應罰？”

“當罰！”

“如何罰？”

想起王夢媛為了穩固地位對宋夫人未出世的孩子痛下殺手，害自己無辜牽扯進去剩下半條命，想起清雪為了護主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宮中墜湖，素王私通，還有自己喝醉墜湖恐怕與她也脫不了干系，這一樁樁一件件算下來，她心狠手辣的事干了不少，李墨心里有了算計，不能比她當時的十大板少，聲音不自知地起了怒意：“二十大板！”

“嗯……領罰吧！”

一聽段青松口，不再護著毒蝎心腸的女人，李墨心里十分歡喜，沖著門外嚷嚷著。

王勇應聲而入，只見段青意味深長地注視著跟前的女人，眼神太過耐人尋味，即使他追隨王爺這么長時間，還真揣摩不出主子現在的想法，而李墨根本沒注意到此時的危險，雙眸閃光沖他指揮著。

“王側妃陷害王爺證據確鑿，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二十大板以示警戒，給各院的小主兒提個醒，王總管，愣著干嘛？去啊！”

“王爺……”王勇聽得一頭霧水，抬頭瞧了瞧主子。

段青從心里佩服怎么有人臉皮比城墻還厚，右手握拳，指關節狠狠敲擊在桌面上，發出咚咚的聲響，試圖喚醒這個白日做夢的傻子，別咸吃蘿卜淡操心，自己不知道自己幾兩重。

“我說你！去，領罰！二十大板！”

李墨不明白了，充滿疑惑地望著他，義正言辭道：“為什么是我！湯是王側妃送的，藥是她下的，王爺，這跟我挨不著邊啊！”

“本王沒有記錯的話，湯是你盛的，碗是你端的。”

果然他是計較這事，李墨早有準備：“您看您小心眼了不是，我能真讓您喝嘛，三分演戲，七分假意，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然能騙得王側妃自己把湯喝了嗎？”

段青一蹙眉頭，李墨心知口無遮攔，說錯話了，乖乖閉嘴，低頭玩弄袖口鉆出來的線頭。

“打著本王的幌子賺了不少吧！”

就說什么事都瞞不過他，在太歲頭上動土，早晚招惹災禍，李墨變臉跟變天似的，轉而諂媚起來，笑得像春天盛開的花，讓人瞧著喜慶。

“沒多少！”

“拿來！別說本王未提醒你，二十大板，換你得來的不義之財，這買賣，值！”段青根本不給她討價還價的機會，這話說得夠清楚明白，身子還是錢，自己選擇。

李墨萬般無奈把鈴鐺叫了進來，讓她把錢取來，又不放心地沖她擠眉弄眼，覺得鈴鐺看懂了她的意思才放手。

鈴鐺走后，李墨忐忑難安，心想，這丫頭應懂她的意思，可千萬別實誠把木盒整個抱來，拿幾張應付一下，段青又不知道她吃了多少錢，能把虧損降到最低就好。

當鈴鐺再進書房時，李墨想死的心都有，怕什么來什么，這傻子真把木盒雙手奉上獻給段青。

“王爺啊，那是我全部家當，您不會真都收了吧！”李墨坐不住了，伸著小手就想抓過木盒，聲音凄慘，快哭出來。

段青眼明手快，先一步穩穩當當按在大掌之下。

李墨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心疼得恨不得躺地上撒潑打滾，那可是她忍受寒冷，喝著西北風，守著墻根一站就是幾個時辰得來的，這下全沒了。

瞧她低頭耷耳，垂頭喪氣的勁兒，段青特別高興，還不忘在她傷口再撒把鹽，無視她滿是仇恨的注視，數著盒子里的銀票，直夸她能干。

“鷸蚌相爭，一個肚子空空，一個口袋空空，最后漁翁得利，王爺這步棋，牛！”李墨狠狠地贊嘆他的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