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大哭的雨霏霏此時沒有半點的悲傷，一層薄紗遮住面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叫村民聚集起來。

村民也是受寵若驚，仙子竟然會來，他們根本沒有想到，不過，看見流云昭大概就會誤會成流云昭領著仙子來賜福。

說是可笑，這樣村民的笑容真是不知死活的諷刺。

可惜，這一切都跟他們所知不一樣啊，但是卻讓他們以為是他們所想的一樣。

“今天，我們來到這里是給一直對信仰著仙宮的你們帶來福祉，但是你們要知道，想要與仙同福那便要舍棄軀殼飛升脫凡。”

所有的村民都聚在這了，村長不在，他們也不在乎，同樣的，不管老少，自覺地跪了下來，眼中的虔誠一如既往，這是仰望著仙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算連俏爺和刀疤臉兩個人也開始看著雨霏霏，但并非信徒，而是對這個說出這種話的人感到害怕，他們可是知道這次來干什么的，而且剛才還為這些村民中有自己父母而感到傷痛呢，現在倒好，殺人不用刀，用嘴皮子就能讓這些人心甘情愿地為自己去死。

流云昭按著自己的胸口，這顆本該不安的心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平靜，他知道自己曾經是一個殺人魔頭，可是現在他并不想動手，甚至說，這些自己看來那么討厭的人，很想坐下來一起聊一聊。

憐憫，終究還在心底，只是一切的變數都是自己的父親，一個帶給自己牢籠的人。

回想著，回想著，更多的浮現的是在仙宮的里的洛妍瑕、云綰婉還有近幾天才開始交心的雨霏霏。

“轟隆隆……”

天開始變暗了，在村民的眼里當時是神跡，是引他們升華的神跡，可是在流云昭的眼里，反倒像是天在流淚，自己在流淚。

“看，天在引渡，虔誠的信徒，抱有最真摯的敬意，抱有最幸福的渴望，抱有最無畏的信念，穿越這最后的考驗，直達天際。”

“是！”

多么異口同聲，可是又是讓流云昭那么傷痛。

在無知中，沒有痛苦地死去，該是多好。

“執行天之意志！”

雨霏霏很是鄭重地將她手中的劍交付給流云昭，流云昭當然也不會馬虎，畢竟是對生命的交代。

單膝下跪，不，流云昭還是雙膝跪倒，雙手捧著劍，叩謝仙子。

慢慢站起，可是卻遲疑了，該怎么辦？當劍刺入人身體的時候，其他人真的會無動于衷嗎？

在村民的錯愕中，流云昭還能下得了手嗎？

“仙子，請先引渡我們吧，我們的女兒已是仙子，我們二人便要與她相會。”

流云昭手一顫，心中百萬個思緒化作轉身看雨霏霏一眼，她眼中的動容一閃即逝，同樣，也看向流云昭，默默點頭。

風起，雨落，雷咆哮，以血為祭，流云昭默默發誓，往后的歲月里，絕不會有這樣的困境。

與其被其他人殺死，不如，被流云昭以無痛之法殺死。

劍氣，寒光現，雨中飛鳥落魄尋家，流云昭幾步閃到人后，一劍刺入后頭顱，劍足夠鋒利，出劍夠快，精準有狠辣，他們會失去痛苦的感知，同時感覺天昏地暗，整個人無助往后倒，流云昭慢慢接住他們的身體，慢慢放在地上，劍痕很窄，可是很致命，只是他們會躺在地上靜靜地等待死去，不能說話，不會掙扎，沒有感覺。

“轟隆隆……”

“颯颯……”

風雷在哭泣，一個人一個人地倒下，他們沒有人會懷疑，因為，這樣的狀況太像了，像極了幻想中摒棄軀殼，寄宿在腦袋里的靈魂飛升。

天變得黑得讓人壓抑，濕透的衣服黏在身上不舒服，那么多人盯著流云昭不舒服，這次殺人不舒服。

“爹！爹、爹！嬸嬸她們流了好多血，我好怕啊，我不要……”

是那個剛來到仙然村的時候見到的那個男孩，那么小的年紀卻也有些本事，可是，他在哭，哭得讓人心碎，抓住他父親的衣角，卻被他父親甩了一巴掌，哭得更厲害了。

“小孩，你還記得我嗎？就是那個瘸腿的，當時你還向我丟石子的。”

小孩點了點頭，可是他卻往后退了幾步，顯然是害怕了。

“聽我，喜歡吃糖嗎？甜甜的，喜歡騎竹馬、搖撥浪鼓，喜歡抓蝴蝶、抓魚、抓泥鰍、抓蚱蜢嗎？哥哥很喜歡，那里都有，還有好多好人，她們會教你讀書寫字，琴棋書畫，還有好多好吃的……”

小孩子聽了之后有點向往，至少沒有那么抵抗了。

“來，過來，還有你們也過來吧。”

召集所有小孩子，流云昭劍舞動，他們慢慢落下，像是最美的那朵花折斷。

而流云昭的罪惡感也讓他異常堅定。

“沙沙沙……”

整個人都好冷，他們都死了，完成了父親交付的任務，手上沒有血跡，可是慢慢從劍痕中滲出的血染紅了鞋子，看向雨霏霏，不許再有傷感，下一步是什么？

“你們讓我靜一靜……”

“云、云昭哥哥，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把他們都殺了？”

這個聲音，難道是？流云昭轉過身去，慕謫仙的邊上，那個女孩，不正是，曲良卿嘴里的流云昭的妹妹嗎？

嘴角咧開，知道了，雨霏霏的用意，如果說，剩下三個人會阻攔自己的話，流云昭很難在失去內力的情況下，全身而退，但是，曲盈韻的出現就不一樣了。

慕謫仙知道流云昭喜歡盈兒，所以，他絕不會防備流云昭對盈兒的背叛。

“不要，不要過來，我都看見了，我都看見了……”

“嗚嗚”地哭泣，流云昭一步步靠近，她一步步地退后。

“聽我解釋，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逼的……”

還想再多解釋一些，可是盈兒已經跑掉了，留下流云昭在原地，低著頭哀默。

雨霏霏看著這個情況，有點著急了，流云昭不會真的用情過深，導致全盤皆輸，那可不行，自己可是犧牲了在這世上僅有的親人，絕不可以失敗。

剩下四個人都看著流云昭，一人一個想法，而流云昭也有他的想法。

“你們在這里等我，反正下雨，我……我去去就來。”

他并沒有忘記，雨霏霏是那么想的，可是又覺得他是準備真的去追曲盈韻。

“我陪你去吧……”

“滾！慕謫仙，誰讓你把盈兒帶過來的！”

現在，你可打不過我啊，流云昭，你真的想明白了嗎？

慕謫仙是那么想的，可是他在流云昭走后，并沒有追上去。

“盈兒盈兒！”

流云昭叫喊著追著盈兒，可是他并不是真的去追，而是去往那個他曾經露宿過的地方，沿著河岸不停奔跑，也找尋一處河流夠窄的地方游到對岸，最后到達慕謫仙所說的地方去。

即使，眼角閃過了盈兒的影子，也不在乎，現在，該在乎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換取的未來。

這應該也在雨霏霏的算計之中吧，讓不懷好意的慕謫仙引來一個流云昭在乎的人，同樣的，流云昭無比真實的演繹讓所有人都相信，流云昭對盈兒的別樣感情。

而且，事已至此，流云昭的逃脫在俏爺和刀疤臉的眼里沒有任何價值，既然完成了流云鼎囑咐的事，又何必逃走呢？

也就在他們自以為流云昭不過是一個小丑的時候，流云昭已經跑遠了，在盈兒的眼里，那個身影確實是越來越遠，還有在夢里面同樣是，那個一身長袍風飄搖的傾世大俠隨著殘陽無限好消失在海角天涯。

來過一次的熟悉，這路走得有些沉重，本來走的是河道，現在在岸邊疾馳，當初錯過的美景依舊錯過，甚至說，這一次根本無暇關注這些，這一次，是以血祭奠的風雷的鳴泣，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再來時，不僅要比所有人強，而且要帶著煙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