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是想挽留他的,她并不是一個看不清事態的人,一起生活多年,多少也看得清流云昭生活的表面光鮮亮麗實則人間地獄。
可是,這一件事哪有回頭一說,自出生以來,習慣殺人了,就再也摘不下臉上面具,倒而不是故意冷落她,只是根本沒有這個勇氣,一個戴著鬼面具的人又有什么權利去試著讓一個人喜歡他。
她給他寫了一封信,他始終沒有拆封,剛想揣在懷里,想想還是搖了搖頭,捏在手,一股殺氣轉瞬即逝,這份信已是回歸塵土了。
我始終被父親這個天下第一所緊緊把持著命運,我其實只想做一個……我除了一身武功,其它什么都不會……
不,有些事,沒有做過誰也不知道結局,對不起,父親,我還是想過自己的生活,這次如果活得下來,抱歉了,我們可能是世間最為不該的敵人。
今夜的星辰暗淡無光,像是哀默,曾經問星痕指著那顆最亮的星笑嘆這可能是他這一輩見過最亮的星,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會比這顆星更璀璨,就像是流云昭一樣,這個時代將沒有人能超越他,天子、天下第一、無數能人隱士,都不行,可是人生在世,他總是不快樂的。
問星痕看著星空,擔憂已經鎖住眉目,緊盯著星辰變數卻沒看到半點改變,心念不對,轉身走進里屋,隨即一揚手,幾道黑影跪在身后,雙手抱拳,說道:“有沒有探聽到流云昭此去的目的?”
“流云昭一行人一路向西,現處麋鹿林?!?
問星痕慢慢閉上了眼,自言自語道:“麋鹿林?應該是迷路林吧,此去應該是和天軒搶一本奇書,可是我怎么會有不好的念頭呢……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話音剛落,屋里就又只剩下他一個了。
“轟轟轟!”
“什么聲音?”
心里那么一疑惑,問星痕就已經出門,一看門外,漫天的煙花粉飾這夜色,這場面可謂是輝煌,黑天仿佛變成白夜,滿城頓時從沉睡中蘇醒,嘈雜的談話聲也把夜晚的安城徹底點燃。
“問星痕,你說這里的煙花,他能看得見么?”
屋檐上露出半個后腦勺,話說的輕巧,語氣中卻滿是寂寞。
問星痕嘆了口氣:“奕良寄,你還有心思看煙花呢,不得不佩服你,他都走了七天了,這煙花你還說給他看?”
“嘿嘿,管他的呢,反正禮到了,而小爺我呢?好歹也是個花花公子,會玩會鬧,怎么開心就怎么玩。”說著像是翻了個身。
仰天看著轉瞬即逝的美麗,問星痕心里莫名的悸動還是消失不了。奕良寄也知道,問星痕這人向來是對人對事非常敏感的,在自己面前,問星痕也不用裝模作樣,看來真的有點煩心事了。
“你說他還回的來嗎?”
聽到這話,奕良寄還坐得???一個空翻,人已經在問星痕的面前了,也看不清他的出手,就已經抓住問星痕的雙肩,說道:“你說什么?剛送走他,你說送到閻王那去了?”
問星痕想來好笑,現在這個時候已不能正經點說話,總像是說笑,帶著點笑意就是安慰他:“我可沒那么說,我就是有點擔心?!?
“還說沒事,你的擔心哪次不是成了事實,就像上次我逃出家門,你一說遲早帶回去,眼睛還沒閉上,一宿沒睡,還是被追回去了,你說你是不是烏鴉嘴?”
“你要是有流云昭的身手,你還會被抓?”
“你別說,那個悶葫蘆不在,其實我們兩個還挺無趣的,至少他在的話,心里就踏實,這么說,怎么感覺自己有點娘,婆婆媽媽的樣子。”
奕良寄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還真不清楚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子,總感覺自己出問題了。
這么一番話,也驚醒了問星痕,他們本來井水不犯河水的三個人,能這樣相遇還能一起喝酒,真的很奇怪,還自稱“天下第三怪”,奕良寄起的奇怪的名字。
“喂,星痕,他一回來把他抓來喝酒?!?
“安城啊,安城,這座城里的人可沒有安心啊?!?
“少主,開始了?!?
一個黑影站在他們身后幽幽說道,問星痕的臉色一變,微一點頭,那黑影也淡去了。
“良寄,我要往南去一趟,玉璇峰下了請帖?!?
“嗯,我反正也快被抓回去了,還是祝他好運吧?!?
此時,流云昭站在樹梢往安城的方向望去,可是哪還有什么城池啊,都什么地方了,不是山就是樹,野獸也不多見,否則,就多了點夜宵了。
本來奕良寄說好要給他一個大禮,可是事情太急,現在也沒有機會知道了,只是回首望去的時候,安城什么時候不見的也忘記了,他這二十年也就那么幾個朋友,一起玩的時候,總是那么難分開。
“云昭,下來,家主有話要對你說。”
流云昭隨即面罩戴上,往后一倒,從樹梢上落下,可就在樹梢微動、樹葉沙沙作響時,他消失不見了,再見時已經在說話人的后面,冷淡地說道:“如果我是敵人,你已經死了?!?
等他走后,這個傳話的嘍啰還在原地逗留了一會,看流云昭已經沒影了,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啐了一口,抱怨的話脫口而出:“少主了不起?還不是只會學武功的呆子,家里年輕漂亮的小娘子,都浪費了,一臉的傲氣,真的,我呸……”
當他要捂住喉嚨的時候,已經晚了,鮮血的腥氣已經塞滿了他的鼻腔,兩只手根本止不住血,話也說不出,這時候想起流云昭剛剛說的話,竟笑著倒在了地上。
“俏爺,劍真快呢?!彼牡冻銮柿?,可是還是比俏爺的慢了,無奈只有贊了一句收了刀。
俏爺也不買賬,一甩劍,把僅有的一絲血跡甩掉,魅惑的眼眸一動,丹唇輕啟:“這把劍是流云昭追了我七天七夜,我答應他再也不殺人,他才放過我,還把他佩劍送給我,讓我時時謹記,見劍如見人,沒有發誓也沒有血書,他說他是天下第一的兒子,我覺得他反倒是天下第一的傻子?!?
說完她往流云昭去的方向走去,她勾魂的眉梢一彎,風情萬種卻心里卻不是滋味。
“真的變了,這么干凈利落地殺人,可不是你的作風啊?!蓖螤數谋秤?,他一摸臉上數不清的刀傷,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臉上有表情了,不知道現在是在傷心還是怎么樣,反倒是想殺流云昭的念頭空前強烈。
“父親,你叫我?!绷髟普寻咽址旁诿婢呱?,一想父親也不會在意,也就把摘面具的念頭打消了。
“云昭,這次我們流云莊來西北之地和魔教爭一本書到底值不值?”篝火被風一吹,父親的頭上也生了白發,臉上的褶皺也把父親點綴成毫無生命力的老人的樣子,一時間流云昭心底一酸。
流父長嘆一口氣,這樣綿長的氣也只有像流云昭父親這樣的內家高手才會有的,隨手一掌推在篝火上,篝火隨著掌勢一到,燃燒的勢頭就大了幾分,流云昭心里一驚,這沒想到父親對內力的掌控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看到沒有?有時候,這火燒得好好的,但是,它還是在這寒夜里起不到多少作用,所以我要推一把,明白嗎?”
“可是這樣的話,它會更早燃盡?!边@句話流云昭早就想說了,可是當自己說出來的時候,卻又覺得心里空蕩蕩的。
流父看了一眼帶著面具的自己的兒子,他也有自己那么高了,再看看自己的手,滿手的繭子,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和流云昭小時候一樣地在不停練武,靜下來的時候,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