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空心的木門正被人敲響，然而褚凡從未在這個點打開過這扇門。小小山村里，并沒有人熟悉自己，爺爺奶奶好幾年前也都走了，叔叔阿姨輩早都去了大城里，五里六屯的自己是唯一一個人！

褚凡看向書桌上殘破不堪的《三體》，又扭頭看向書架上的《牛頓與愛因斯坦》和全套《亞里士多德全集》，最后看向桌面正在推導的方程。這時敲門聲又再次響起，和前一次比起來并沒有任何變化。

“請進，我不太方便親自開門。”

“好的，褚凡先生。”門開了，來人一身叢林作戰服，但似乎沒有任何武器傍身。老房子有些矮，他需要彎腰才能進來。黃黑皮膚，黑短寸，手腳筋肉扎實。衣服沒遮住的手臂上有好幾道明顯的舊疤痕，直起身后加上臉上的一共十五道。怖人的臉龐上一雙明亮的眼鏡令人驚嘆，其它的便顯得平淡無奇了。

“褚先生，你好，我是華夏武裝部下屬古代特殊武裝召回部的特派員，成武進，這是我的證明。”說著在書桌空白處放下一枚指環。指環叫做身份證，是魔法時代的身份信息記錄容器，制造成本極高。所以只有大城居民才可以辦理，大城外的人使用的是一種特殊的磁卡。褚凡檢查完身份證后便埋頭繼續推導方程，而自稱成武進的男子則在屋里慢慢參觀著，時不時低下頭避開懸掛的刀劍斧鐮，偶爾回頭問上一兩句。

“褚先生，刀劍掛這么低，不礙事嗎？”

褚凡往往不能立即回答他的問題，需要推導完成一步才能接：“這是我研究的地方，研究的時候我不需要站著。”

“褚先生不在這里休息？”

“我在外面休息，你來時應該有看見一株桃樹和一株李樹”

“刮風下雨也在外面？”

“偶爾也在屋里睡，閣樓上。”

“哦，抱歉，我以為閣樓很小，應該直不起身。”聽得出他有點歡樂，雖然帶著歉意。

“成先生，在所有13歲的孩子里，我應該算高的了。”

“褚先生很喜歡看古代文獻。”我書架上的書大多是一些死去很多年的人寫的。

“現在寫書的人變少了。”

他挑了一本《流浪地球》，搬了椅子坐到褚凡對面，一邊看一邊和我搭話：“褚先生知道我為何而來的嗎？”

“我這里有你們需要召回的武器？”

“可以這么說，也可以不這么說。”

“那就是來召回我的？可我從小在這里長大，十里八村的好像現在也只有你我兩人”

他身材高大，即使坐著也高褚凡許多，甚至伸手便能摘下頭頂的刀劍。他取下頭頂的一柄重劍，放在手里仔細端詳。那是褚凡從一處背斜谷中所得，年代很是久遠。

“褚先生何時開始這樣求知若渴的？你自己或許不覺得，但是你這種學習熱情當今世上難以找出第二個！”他沒有解答褚凡的疑問，但褚凡并不著急，反倒有點開心。他這個問題褚凡也經常問自己，現在居然有人也同樣好奇。

“大概是我5歲時那個驚蟄時節吧，某一天我和爺爺奶奶上山除草，心血來潮，把一個竹筐扔下了梯田。”

沒等他搭話，褚凡又忙著補了一句：“那個竹筐一路蹦蹦跳跳，躍下二十三級梯田，掉到了門口。”說著用筆指了指他沒關上的門。

他應該知道褚凡并不是責怪他不關門，但應該是出于禮貌還是問了褚凡是否需要關門。褚凡搖搖頭并沒有說話。

“褚先生這柄劍很是奇特，是柄斷劍，卻鋒利無比。”他的手指因試劍而被劃傷，有血滴下。褚凡連忙伸手抽回對面的稿紙，有些不喜。

“好劍在乎材質，殘損無傷大雅”褚凡有意嗆了他一句。

“褚先生說的沒錯。不過在我看來您也是一柄斷劍，雖然鋒利，但是過時了”他說完便兩手分開。重劍不知何時斷為兩截，隨之分開！

“既然過時了，成先生又為何而來？”褚凡起身到后院泉井里舀了壺水，提著鋁壺回來放到火上，扔了把茶葉在里頭。

“過時不是很嚴重，還能用，說不定還可以與時俱進。”他帶著椅子重心后移去夠櫥柜上的碗。褚凡連忙把他拉回來，不是怕他摔了，而是心疼那把藤椅。他見褚凡一直拉著他不松手，干脆大手一揮，讓兩只碗自己飛到他手上，并告訴褚凡:“放心，這椅子雖然小了點，但我也喜歡。”

茶還沒開，褚凡選了幾張稿紙讓他先看看。他接過去看了起來，過會又示意給他紙筆。褚凡耐心的等他，直到茶開了才問他喝不喝熱茶。他臉上有點掛不住，回了句:“茶要喝溫的，你太不講究。”又過了一會，褚凡提醒他:“成先生，茶要涼了。”他有點坐不住了，臉紅到耳根才止住，然后居然又若無其事的繼續看稿。褚凡見他一時半會看不完，便繼續自己的推導。他時不時問褚凡一些不太明朗的關鍵點，褚凡偶爾指點他一下。直到雞鳴三遍他才推導完那幾張稿紙，而褚凡的這一邊稿紙已經一大摞了。

“吃頓飯再走吧，南甲城不近。”他的身份證說明他是南甲官員，還有來接褚凡的官方文件。雖然暫時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這趟我必須去，為了知曉自己的身世，也為了改變這個頹廢的時代。

就算他不來，過一段日子褚凡自己也會離開這里。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對褚凡勢在必得。

他干揉著臉，含糊著應到:“不去南甲，南甲過時了，我們去北甲。”

褚凡到雞籠里撿了倆雞蛋，告訴他到泉井洗臉，開始張羅早飯。因為北甲比南甲遠了許多，一時半會到不了，褚凡就多炒了兩個菜:剁椒雞蛋，炒土豆片，主食是隔夜的苞米飯和一大鍋素面。

“有一件事，如果我們先經過南甲的話，說不定可以找點交通工具，不過也可能被留在那，因為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現在不能說嗎？”

“我說不清，相關信息需要很高的權限。繞過南甲也同樣麻煩，大城外不是每個山村都如此平靜。”

“南甲北甲相差多少？”

“我和你之間的差距。”

“我會連累你嗎？”

“機靈點就不至于，不過難免會有意外。”

“那我們繞行，去北甲。”

“咋們想法一致。”

飯畢，褚凡給爺爺奶奶請辭，開了雞鴨鵝的籠子，然后收拾包袱隨成武進離開了小山村。

那些老死的作者們都喜歡把這稱作人生的轉折，而褚凡則喜歡稱之為人生的截斷。這一夜，褚凡截斷了自己的人生，選取了新的方向，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