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當日趙青娘自李成棟處離開，施瑯卻并不知曉此事，還向自己多年的同袍、至交好友黃廷打聽：“華明[黃廷之字。]兄，上回那女子怎樣了？大將軍把她納為寵妾了嗎？”

“大將軍將她放了。”“放了，為甚么？”“咳，別提了，尊侯[施瑯之字。]你有所不知，大將軍說那女子根本不是他的甚么愛寵，而是李公子的意中人。那天正巧你沒在，大將軍將為兄叫去，好生申斥了一頓，說咱們造謠生事，有意挑唆他們父子關系。真真氣煞人也。”

“可不是！”施瑯聞言，忿怒異常：“小弟早就聽說他在杭州和嘉定都曾召幸于她，怎么搖身一變又成了公子的愛寵了？還說咱們有意挑唆，我看分明是他們父子爭風，不愿家丑外揚罷。”

“噓！”黃廷趕忙上前捂住了施瑯的嘴，說道：“噤聲！此事可不敢亂說。你我如今寄人籬下，萬事都要小心謹慎。”

“哎……”施瑯不由得長嘆了一聲：“是呀，華明兄說得對，你我的確是寄人籬下，也就不得不忍氣吞聲了。”

“可這忍氣吞聲也有個限度！”黃廷又憤懣起來，道：“你是不知道，他那話說的有多難聽。說咱們‘敗軍降將，惑亂軍心，按律當處，念在初犯，暫且不究。’”

“真是豈有此理！”施瑯再也忍不住了：“咱們是敗軍降將，那他李成棟又算甚么？還不照樣是個三姓家奴！”

“哎呀呀，尊侯，你瞧瞧你，還是這么耐不住性子。這話要是傳出去，可有你我的好看！”黃廷聽完施瑯的言語，雖說心覺過癮，表面上卻還是予以規勸。

施瑯忽地想到了甚么，認真地說道：“華明兄，你說的對。他李成棟數次歸降，卻能做到如今的位子，靠的無非就是降清之后的赫赫軍功。現今大軍不久即將南下，這正是你我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你我若能抓住這一機會，還怕不能加官進爵？”

黃廷點頭道：“尊侯所言極是。”

話雖如此說，可施瑯心中終究是憋了一口氣，便想上街轉轉，以解煩悶。施瑯剛在茶肆中坐下，忽見街角一人背影甚是眼熟，不由得一愣。“客官，您來壺甚么茶呢？哎，客官、客官……”

施瑯擺擺手：“不必了。”旋即起身，快步朝那人的方向追去，身形似貍貓一般，輕盈敏捷，未發出一絲聲響。

施瑯一路跟著那人拐進一處僻靜街巷，那人似也察覺了施瑯的所在，驀地頓住腳步，頭也不回地道：“既然都跟來了，又何必偷偷摸摸地呢？”

施瑯笑笑，隨即自墻角轉了出來，道：“真是好久不見。我險些以為，我認錯了人。”那人轉過身來，道：“的確是好久不見。施將軍都搖身一變成了滿清命官，不知這個韃子走狗，施將軍做得可還爽利？”

施瑯皺皺眉，旋即冷笑道：“無非是為自己求個功名利祿，你我都是一般，也沒甚么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