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神明之胤，食氏廣陵，敦說詩雅，明古今治亂之?dāng)?shù)；歌舞獨步一時，非天朝將相，莫幣蹇脩。時督院李公，鎮(zhèn)撫三吳，感夷吾白水之辨，雜佩以要之，素琴以友之，不啻青鳥翡翠之婉孌矣。毋幾何，兩都淪陷，公服受事，系粵宅交，潛運忠謨，效狄梁公反周為唐故事。幾會輻輳，乃遣使迎夫人。夫人至，脫珈捐佩，揚衡古烈，勸公迎駕邕宜[指廣西南寧一帶。]，為諸侯帥。言泛長江，過彭蠡，謳吟思漢，不謀同聲。天下脫有微風(fēng)，義旗將集君所矣。公籌畫已定，不肯少泄。翌日，設(shè)醴壽公，跽申前請。公懼壁間有人，叱曰：軍國大事，出于司馬，牝雞之晨，將就磔矣。夫人謝罪歸院，卒以尸諫，血書藏于衵服。浹旬之間，西迓乘輿，復(fù)我漢官，如運諸掌。香山何夫子傳記其事，命露作歌。蓋王化始于閨門，俟采風(fēng)者擇焉。

瓊花一支天下無，新妝絕勝秦羅敷。

掌中學(xué)得平陽舞，趙壁堪償十五都。

自矜嬌艷無雙質(zhì)，嫁與將軍北射胡。

胡騎馮陵風(fēng)雨急，金陵鐵鎖何嗟及！

都尉慚恩夜受降，桃根感義春相泣。

感義慚恩春復(fù)秋，漢家宮闕水東流。

高臺受妾魂將斷，南雁方過翡翠樓。

翡翠樓前月如練，二十四橋花似霰。

鼓吹云旗錦浪堆，牽牛織女重相見。

相見相環(huán)無幾何，蓬萊清淺近無波。

泰山東傾作平地，日南銅柱高巍峨。

將軍高閣臨江起，湘簾一派珠江水。

羌笛胡笳沸綺城，美人一見心先死。

婉轉(zhuǎn)娥眉毳幕邊，霜摧楊柳風(fēng)打蓮。

李陵胡服不報漢，申胥淚出玉嬋娟。

脫簪解珮重烏邑，哀鸞半映菱花映。

就桀阿衡負鼎干，興周吉甫山龍緝。

自古英雄畏失時，將興將廢女紅知。

奉春既衍留候策，陶侃休回溫嶠旗。

將軍沉吟目如電，手捉長戈日輪變。

詎肯陰謀及婦人？任他死后開生面！

閨中春暖草初薰，白水歌通管細君。

鶼鶼飛上凌煙閣，雙兔雌雄世莫分。

永歷二年閏三月十五日，東粵始復(fù)冠裳。廿有五日，過謁何夫子[即明大學(xué)士何吾騶。]，見其述忠媛趙夫人事甚悉，率爾漫賦。

——鄺露《趙夫人歌（并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