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意靜靜地站在原地，有一滴滴的水珠泅在黑玉地板上，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

顧江南很無奈，這個師侄先是一副又要走火入魔的樣子把他詐出來，還沒好好說上幾句話，就開始說那什么藏云的事，關鍵他完全不記得有這號人物，他很誠實地說了，這位師侄就開始哭個不停。

他沒做錯什么吧？！

女孩子就是麻煩。

顧江南咳了一聲，強裝淡定道：“既然你沒事了，我就先走了，好好修煉啊。”

說完快步離開，走出幾步又忍不住遲疑了下，回頭認真地道：“靈威陣的幻境最會鉆人心的空子，我看你今天狀態不佳，還是不要急著入陣了。靈威陣比你想象的還要可怕，就算我時時看護著你，也不是每次都有好運能被我拉回來的。”

聞意毫無反應。

顧江南有點頭疼，他很想就這么走開算了，哄女孩子什么的，真的不擅長啊。可是，看聞意這副呆呆的樣子，指不定哪個瞬間就被靈威陣給吞噬了，要他放任不管？他做不到。他可是路邊小女孩有難都會幫一把手的人，更何況這可是他的師侄。

他糾結了半天，認命般地又走回到聞意身邊，推了推仍在發愣的聞意的肩膀：“喂，我剛剛說的你有沒有聽到啊？”

聞意茫然地抬頭看他。

得了，就這副神情，聽得進他的勸就怪了。顧江南很頭疼地拉著聞意的袖子，將她帶離靈威陣旁，硬著頭皮道：“好了，你想跟我說什么就說吧。”

聞意尚處在對云藏月的傷感中，聞言只呆呆地道：“說什么？”

顧江南不耐煩地道：“你不是想跟我說那個什么藏云的事情嗎？說吧。”

“不是藏云，是云藏月。”聞意輕輕地道。

“管她叫什么呢，趁我現在還有耐心，快說吧。”

“她是我的師姐，一直像一個大姐姐一樣照顧大家，她說我們要進內門就要好好修煉……”聞意絮絮叨叨地說起來，其實她腦子里一片混亂，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么。

她只知道，多日來壓在心頭的那些悲傷、那些委屈、那些憋悶，正如同開閘的洪水，通通被宣泄而出。她的靈臺越來越清明，眼神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她終于停止了述說，只是感激地看著顧江南。

顧江南倒是很認真地在聽，雖然神情上十分的不耐煩。聽完聞意的講述，他皺眉道：“所以那個背叛你們的楚什么，如今成了我九師姐的首徒。”

聞意點頭：“叫楚夏。”

顧江南眉頭皺地更深了：“這就難辦了啊！誰不知道九師姐那個人最護短了，是沒理都要扯出三分理的，更何況你這個事在她心里根本就不算個事啊！那個楚什么一沒對你們動手，二沒找人對你們動手，說起來只是對你們隱瞞了一生花的事情而已，你們會倒霉還真是她說的那樣，純粹是因為無知啊！”顧江南搖搖頭，“你們要是因此告她戕害同門，這理由完全站不住腳。”

聞意神情低落：“我知道。”

在九長老他們眼里，這事確實算不上背叛。可他們不是聞意，他們不會知道，被同伴拋棄、甚至是故意當做誘餌拋棄在荒獸群中，面對一眼望不到頭的兇惡的荒獸群，她們有多么絕望。那種難以言喻的絕望如同一只最可怕的兇獸，盤踞在她們心里最深處，讓她們再也不敢隨意付出信任。

更何況，簡昕和藏月確實是因此而死的。她們本該有璀璨的人生，卻因為楚夏，永遠葬身在那個黑夜中。

聞意咬緊了牙。

顧江南看著她這副樣子，嘆氣道：“你要討回想要的公道，恐怕很難。”

聞意捏緊了拳頭：“我知道。”

“行吧，我也不勸你了。好好修煉吧，小姑娘，這個世道，總是強者才有話語權。”

聞意鄭重地點頭。

顧江南拍拍她的肩膀：“九長老不會坐視自己的弟子被你威脅的，不過，她要是對你不利，你盡管來找我好了。”

聞意忍不住皺眉：“我有師父。”

“我知道你有師父。”顧江南沒好氣地道：“你那師父慣會做老好人，萬一，我是說萬一，他頂不住九師姐的壓力，不肯為你出頭，你盡管來找我就是了。”

聞意有些愣住，她想了想，問道：“我沒有拜十二長老為師，卻拜入了火行。你不怪我嗎？”

顧江南不在意道：“有什么好怪的？我那十二師兄就是個渾人，是我也不愿意拜這樣的師父。就算你拜入火行又怎么樣？你不還是我金行的弟子？是我的師侄？”

聞意露出了笑臉，她突然一揖到地：“是！小師叔！”

顧江南顯然對這個稱呼很滿意，故作老成地點頭：“行了，你還是快修煉去吧！看在你是我師侄的份上，就不計較你浪費我修煉時間的事兒了。”

他向前走了幾步，復又回頭叮囑道：“記住了，沒做好萬全的準備，不要隨意入靈威陣！靈威陣雖然能助你修煉，但極易遭受反噬，你要小心！”

聞意眼神閃閃發亮，認真地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小師叔提醒。”

顧江南滿意地點頭，正要離開，又聽見了聞意期期艾艾的話：“小師叔，我以后……能常來向你請教嗎？”

顧江南想了想，十二師兄向來是個不著調的，他估計現在正記恨聞意，別說教導了，不來奚落就是好的了。四長老要自己注意著這個師侄，未嘗沒有要自己稍作指導的意思。再說自己反正也要入靈威陣修煉，順手教導一下師侄，也不會浪費自己時間，于是隨意地點了點頭。

聞意看著他慢慢離開的背影，心里難得感到一陣暖流上涌。這個小師叔，雖然性格很是驕傲，可是為人正直善良，沒有因為自己的流言而看輕自己，是真正將自己當做師侄看的。他兩次回頭，都是真心實意地提醒自己，要重視靈威陣，不要因為大意疏忽而導致自己受到傷害。

如果藏月還在，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