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安安第一天上班就被e未來的高效率工作氛圍給嚇到了，一個上午，他們三十幾個新人在三個小時內，由人事部的老員工帶領著，參加了公司的創辦歷史簡介會議，然后又去熟悉了各個部門，人事部、市場部、宣傳部、項目部、設計部等等十來個部門的日常工作和職能。領頭的老員工全程都在口述講解，幾乎沒有喝一口水，為的就是能在三個小時內讓所有新人都能對公司有個大概的了解。

講解完畢，老員工又帶著他們去了信息中心部門，開始錄入職工信息，每人領取員工卡，領完了員工卡，已到了午飯時間，新人們都松了一口氣，高度集中的培訓耗費了大家不少精力，午飯時，在食堂，新人的胃口都出奇地好。也許是e未來的員工食堂飯菜不錯，顏安安竟然也吃了滿滿一碗飯。

在吃飯時，顏安安才發現，那天面試見到的兩個學霸竟然也在，依舊是那天見到的模樣，女生長發飄飄，身著短旗袍，宛如大家閨秀；男生一頭黃發，穿著新潮，仿佛放蕩不羈的浪子。也許是因為食堂座位緊張，這兩個迥異的人竟然坐在了一張桌子上，不過兩人是錯開坐的，一張四人桌，兩人形成了一條對角線，既不交流，又無法讓其他結伴而來的同事入座。顏安安端著餐盤，徑直朝著他們走去。

“嗨，又見到你們啦！”顏安安先打了聲招呼。

“嗨。”黃發浪子先回應了一聲，然后就沒有下文了，又默默吃飯。

長發女生則微微一笑，朝著顏安安看了兩眼，似乎認出來她也是那天來面試的人。

“我叫顏安安，很高興能成為你們的同事。”顏安安又說道。

“我叫黃梓瑜。”男生回到道。

“孟清。”女生也回答道，她的語氣十分冷淡，“我們還不一定能成為同事呢。”然后她又補充了一句。

顏安安不解，但是孟清說完便沒有再多說什么了，好像她剛才說的話是不需要解釋的一樣。

“為，為什么這么說啊......”顏安安問道。

孟清終于放下了筷子，對顏安安說道：“因為這兩個月的實習期是要考核的。你也是設計部的吧？設計部總共有18個實習生，最后公司只留十個不到。也就是說，淘汰率是百分之五十左右。換句話說，我們三個人中，肯定有一個人是要走的。”說完，孟清又對顏安安笑了笑，那笑容來得突然，去得匆忙。

“哦，對了，還有一些關系戶，他們肯定是不會被淘汰的，這樣一看，我們的淘汰率又上升了。”孟清又說道。

“關系戶”三個字就像三根針扎在了顏安安的心口，筷子上剛夾起來的紅燒肉差點掉在了桌上。她似乎又想起了面試當天孟清看自己的眼神，也許那天孟清就已經給自己打上了“關系戶”的標簽。

“我不這么認為啊。”黃梓瑜忽然說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數據來預測的，數據沒有辦法說明運氣這部分東西。”

“那祝福你能靠著好運氣通過實習期咯。”孟清說完便端著餐盤離開了。

“她很傲慢。你不必聽她的。”黃梓瑜又對顏安安說道。

顏安安自知自己沒有話語權，也就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點點頭。從她進入e未來的大門，她也把自己定義為了“關系戶”，與孟清和黃梓瑜相比，毫無底氣，仿佛自己霸占了別人的位置，一種不安和慚愧襲上了心頭。

下午，孟清、黃梓瑜還有顏安安都被安排在了大魔王的設計組。顏安安是滿心忐忑，而一旁的孟清卻顯得十分激動，黃梓瑜依舊沒有什么表情變化。在等待大魔王安排任務的時間里，孟清向顏安安以及黃梓瑜普及了大魔王的厲害。

“e未來設計部是分項目類別的，設計一組的項目類型大多是住宅，二組是商業居多，三組是公建，而四組呢，就是大魔王Jenny親自帶領的，基本上什么項目類型都有。就是說，在她手下做事，接觸的項目類型比較多一點，也會學到更多的東西。”

孟清在講這些話時，神采飛揚，看得出來她是十分欽佩大魔王的。而顏安安則更加慚愧不已，她不僅沒有像孟清這么的了解過e未來，對大魔王更是一無所知。孟清越是這樣向往e未來，越是這樣欽佩大魔王，顏安安就越覺得自己不配來到這里。

不一會，辦公室的一個玻璃門打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三十幾歲模樣的女人，妝容依舊精致，穿著依舊得體，眼神依舊犀利。顏安安是不會忘記這種能一眼看穿人心思的眼神的，面試時的窘迫情景又浮現在了眼前。

“我是Jenny，接下來的兩個月，由我來帶領你們做項目。”大魔王的自我介紹干凈利落，絕不浪費一個字。

“工作盤里有項目資料，一會你們自行查看。今天的任務是熟悉項目，然后給出理念，給出意向。成果是文本形式，你們三個可以自行分工，下班前我要看到一個初步的成果。成果可以不成熟，可以是過程稿，但絕不允許粗糙。明白么？”Jenny簡明扼要地安排了工作內容。顏安安三人都連連點頭，在大魔王的強大氣場面前，三個新人顯得格外稚嫩。

顏安安打開電腦，開始熟悉項目，是一個展廳的室內設計。這種類型的設計，顏安安在學校里也做過類似的大作業，但那畢竟只是作業，現在是在公司里，設計出來的東西是要落地的，天馬行空與實際使用還是有差別的。

就在顏安安還在熟悉項目時，孟清走了過來，并叫來了黃梓瑜，說要討論一下。然后，顏安安就感覺到了什么叫學渣與學霸的差距。

本來是三個人的討論，結果變成了孟清與黃梓瑜兩人的辯論。黃梓瑜雖然其他方面話不多，但是一談到設計，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與孟清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一旁的顏安安只能點頭，覺得孟清說的有道理，黃梓瑜說的也有道理。

“你覺得呢？”最后當孟清和黃梓瑜同時看向顏安安時，顏安安露出一臉真誠而不失禮貌的笑，回答道：“我覺得你們倆的想法都挺好的。”果然遭到了兩位學霸赤裸裸的鄙視。

最后，孟清和黃梓瑜協商，將兩人的想法融合了下，提出了一個新的理念，顏安安則在一旁用馬克筆在硫酸紙上畫出了他們的想法示意圖。孟清看了顏安安的手繪，終于會心一笑，覺得顏安安并不是一無是處了，還是有一技之長的，對她準確而又生動地表達手法表示了贊揚。另一邊的黃梓瑜則說他要先建個模型，顏安安驚訝，這才是前期概念階段，學霸就要建模了。如果她也有學霸的這種超前意識，估計她也能上個211或者985的學校了吧。整個討論過程中，孟清很明顯是處于領導地位的，她提出思路，顏安安負責表達出她的思路，黃梓瑜負責模型研究，深化她的思路。這短短的一兩個小時，讓顏安安覺得和學霸合作就是不一樣，思路清晰，分工明確，效率超高。最重要的是，她很輕松。

顏安安覺得這第一次合作還是很愉快的，她沒有想到會這么順利，兩位學霸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原本以為今天會加班到很晚，現在看來，下班前真的能排出一個文本來。

六點整，三人將女魔王Jenny叫到電腦前，孟清開始了講解。就在顏安安欽佩孟清的設計理念和流暢的講解時，大魔王開口了：“異想天開。”孟清的臉刷得一下就紅了，顏安安甚至能看見她嘴唇都在微微發顫。

“這是你畫的？”大魔王突然指著那幾頁手繪圖問顏安安，顏安安先是一愣，然后連忙點頭，回答道，“是，是的。”

“是你的風格。不過，這里面有你的想法么？你是AI繪圖板么？設計師是要有自己想法的，懂么？”

顏安安的臉也刷的一下漲紅了，接著，大魔王又把矛頭指向了黃梓瑜，“喜歡三維設計？空間設計感是有的，但是你花了兩個多小時建模，你讓甲方在一旁等著你么？你要怎么快速讓甲方明白你的設計意圖呢？”

沉默。

“今天這版先這樣吧。下周一我希望能看到三個完整版的方案，而不是三個拼湊在一起的東西。”大魔王說完，瀟灑地走了，只留下身后三個無助又弱小的身影。

“什么意思？”黃梓瑜打破了沉默，“每人單獨再做一稿方案？”

“不然你以為呢。”孟清嘆氣道。

“兩天……做一稿方案設計......”顏安安已經感覺到以后的日子會有多絕望了。

大魔王走后，顏安安也收拾東西準備走人，然而就在她轉身時，看見孟清正對著剛才的方案發呆。大魔王竟然說自己異想天開，孟清有些不服氣，她可是以專業課第一的成績畢業的，學校里沒有哪一個老師不說她是很有想法的，她也參加了無數的競賽，獲獎無數，那些想法和創意都是她引以為傲的。然而今天這個設計界的大魔王竟然說她引以為傲的創意是異想天開，她不服氣，很不服氣。

“孟清，你還不走啊？”顏安安走過來想打個招呼再離開。

孟清回頭，看到朝著自己揮手的顏安安，她的臉上掛著笑容，一臉天真無邪。孟清不喜歡顏安安那無辜的眼神，好像她做什么別人都不會責備她。然而孟清那天看見了，看見了人事部的經理在跟顏安安談話，明明就是安插進來的關系戶，卻還一臉無辜毫不知情的模樣，孟清不由地更加不喜歡顏安安了。

難道是因為她？孟清在心里默默嘀咕，但是很快她就放棄了這個邪惡的想法，大魔王Jenny可是她的偶像，設計界的鬼才，怎么可能會跟那些普通人一樣屈服于權勢關系呢。

“我馬上就走。”孟清說完便繼續看她的方案，不再理會顏安安。

“哦......”顏安安自然懂得這種情況下，她最好還是離開，“那我先走了，拜拜......”說完她便轉身離開。離開的時候顏安安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是害怕面對孟清的，面試的那天她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