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啊！”
安無卿毫不猶豫地回答，半點沒察覺到殤策眼底閃過的一抹無措。
會厭了？可是哪有容顏不老的？萬一日后她厭了怎么辦？
“若是厭了，會怎樣？”
殤策聲音有些低，又帶著些小心翼翼地試探。
“若是厭了啊……那肯定就不要了嘛！”
安無卿說的理所當然，眼底閃過的狡黠讓本就緊張的殤策硬是沒注意到。
厭了？就不要了么？
一向冷靜自持的少年將軍此刻竟然有些局促，握著安無卿的手隱隱冒著冷汗。
“不過……殤大哥這副容貌，怕是怎么也不會叫人看厭的。”
不會嗎？
殤策眼眸一亮，像得到糖的孩子一般，轉瞬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又漸漸暗淡下來。
看著殤策這較真的模樣，安無卿心下莫名好笑。
堂堂名震四方的少年將軍殤策，何時這般在意皮相這東西了？
安無卿嘴角微揚，本還留著繼續逗弄的心思，可礙于對方的身份，卻也知道還是適可而止為好，當下也不再放肆，換了個話題。
“殤大哥何時在意這些東西了？”
“現在。”
安無卿聞言，正了正臉色，將方才的嬉笑收斂了些。
因為……她說了的嗎？
殤策凝眸，未說出口的話漸漸沉淀于舌尖，神色微暗。
兩人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誰也沒有或是不想再提及這個話題。
突然沉寂下來的氣氛卻沒有給兩人帶來半點不適。
安無卿安安分分地坐著，乖巧地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茶，低垂的小腦袋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而殤策本就不善言辭，見安無卿已經沒了交談下去的想法，也便安靜的坐在她旁邊，可那不時落在她身上的余光，卻也是帶著平日里從未有過的……溫和。
一盞茶畢，這茶也喝了，坐也坐了，安無卿也沒有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思，偷偷瞥了一眼不知何時拿起竹卷的殤策，還未開口，就見對方似是有感應一般的從書中抬起頭來，恰好與自己的視線對上。
安無卿：……
殤策挑眉，看了一眼杯中已經喝盡的茶，視線慢慢落到正打算起身的安無卿身上，過了一會兒，殤策才若無其事的將視線收了回來，淡淡問道：
“想走了？”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的安無卿莫名有種怪異的感覺。
心下別扭得緊，更是不知道該怎么接這話，只能狀似乖巧地點了點頭，等候著某尊大神的發話。
心里莫名憋屈……
“好了，想走就走吧。不過阿卿記得，盡快將營帳搬過來。在這軍營里，阿卿身份特殊，又是女兒身，若是不在我的視線范圍內，恐怕我也不會安心。”
“勞煩殤大哥掛念了。”
安無卿只是說笑著回答，一張明媚的小臉上看不出半點波瀾。
轉身欲走，又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住。
“阿卿，若是突然有一天，你死了，你會怎么辦？”
“殤大哥說笑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死都死了，還能怎么辦？”
“不是生老病死，是他殺呢？”
殤策聲音低沉得不像話，細聽之下竟然還會發現聲音里的輕顫。
話落，安無卿臉上的最后一抹笑容落下。
聽不出話里的任何隱藏，安無卿嘴角重新勾勒出一抹冷淡的笑，涼徹心頭的話就這么響起：
“人若要殺我，那我先殺了人；人若殺了我，哪怕變成厲鬼，此仇，必血債血償！”
體內的躁動的因子不斷亂竄，嗜血的感覺突然涌上來，眸子竟也隱隱發紅！
安無卿也是發現了身體的不對勁，努力平息著躁動的情緒，幾個呼吸間，眼中的血紅更甚。
輕吐出一口濁氣，強行將興奮躁動壓抑住，察覺到慢慢平息下來的嗜血感，安無卿這才掛上與方才無異的笑容，轉身看向逆光坐著的殤策，貌似玩笑一般說道：
“殤大哥問這個作甚？莫不是，動了殺了我的心思？”
語氣的涼薄以及她周身無形之中樹立起來的防備，像是一道厚厚的屏障，倏然間將兩人好不容易拉近一絲的關系，無情的撕扯成碎片。
殤策心下一沉，內心間的慌亂促使他起身，快步走向安無卿，還未靠近，長臂一伸，就將這個擾亂自己心神的罪魁禍首緊緊地擁入懷中，力度大得似是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高貴的頭顱低下，埋首在對方的脖頸處，低聲呢喃道：
“不會……再也不會了……阿卿……再也不會了……”
再？
殺心已起，殺念已動，殺意，真的說放就放嗎？
安無卿神色莫名，原本想直接推開對方的手突然一頓，繼而略帶安撫意味地拍了拍殤策平坦厚實的背部，似輕哄又似挪逾道：
“殤大哥怎的這般孩子氣，方才阿卿不過是和殤大哥開個玩笑罷了。再說了，若是殤大哥真的想要殺了阿卿，阿卿也不可能束手就擒，直接等死吧？”
這一次，她可是很惜命呢……
見對方沒有反應，安無卿又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再次問道：
“殤大哥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此話一出，殤策身體一僵，環繞著安無卿的手臂下意識的縮緊。
許久，久到安無卿都以為殤策會繼續保持沉默不回答的時候，耳邊突然想起一道壓抑沙啞至極的聲音：
“夢到的。”
“夢到？”
要不是此刻還緊緊抱著自己的人是殤策，要不是他不似作假的神情，要不是察覺到他聲音里隱藏的害怕，安無卿肯定以為這人在逗她！
就因為夢到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竟讓一向穩重的少年將軍、大軍主帥，這般……像是失了心神……
還真是讓人費解。
“阿卿，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里，你是你，卻又不像你。”
殤策音調低沉，入耳莫名如清風朗月一般，很是好聽，可……即使這樣，也掩飾不了他話里的疲憊與擔憂。
“哦？怎么不像了？”
安無卿很是好奇，順著殤策的話問了下去。
拉開兩人的距離，本想掙開殤策仍然捏著自己雙肩的手，卻因為對方刻意加重了的力度，一時間竟也只能被禁錮住。
面對面的，莫非這樣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