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書滿懷著對未來的希冀興沖沖走了，房間內的陳篤既高興，又有些微微郁悶。

招到一個大學生自然是令人無比高興的事，可隨后談論的股票事宜就令他不那么爽快了。

去年3月1日，鳳凰化工正式向社會公眾發行股票，發行金額500萬，每張股票面值100元，也就是一共發行了5萬張。

作為鳳凰化工內部職工，每人擁有5000元的購買限額，很多職工拿不出閑錢，其實也不看好所謂的股票，就放棄了這次購買機會。

其時宋秉書剛剛工作不到一年，雖然對股票有些粗淺的了解，可手里同樣沒錢啊，自然就沒有購買。

去年大事件后，國內經濟形勢吃緊，鳳凰化工業績大減，一張股票的柜臺交易價最低跌到了71元，那時候很多職工想要低價出售手中眼看著有變成廢紙風險的股票，卻沒有接盤者。

事情在今年6月份出現了轉機，那時從魔都跑過來一幫打樁模子（職業黃牛），就在這間招待所里開了房間，以80到90元的價格收走了一大批職工手中的股票。

事情過去好幾天后，工廠管理層才姍姍來遲地發布通知，說這幫魔都赤佬在來蘭溪之前，已經在省內唯一的合法交易柜臺——武林中國銀行分行證券交易柜臺守了一個星期了，那邊市場上流通的貨基本被他們一掃而空。

工廠管理層提醒工人們，不要擔心股票變成廢紙，不要低價出售股票給外來人士。

“這幫無孔不入的赤佬，狡猾狡猾滴！”陳篤咬牙切齒，這不是截我的胡嘛。

不過既然來了，絕不能空手而歸，宋秉書提供了線索，那就順著線索使力吧。

兩人拎著牛仔包下了樓，找到前臺上那位還在昏昏欲睡的中年婦女服務員，這位就是傳說中信息靈通的兼職撮客。

剛聽宋秉書提起時陳篤有些愕然，隨后想想她所處的崗位，自然便想通了。

“大姐，向你打聽個事？”

女服務員一臉不耐煩地張開眼，看到柜臺上一罐高樂高，頓時笑了起來：“小伙子，有事就說，外面的事我不懂，要來廠里托人辦事，我絕對給你們指條明路。”

“是這樣的，我們想買一些廠里的股票，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

女服務員伸向高樂高的手迅速收回去，臉色陰沉下來，上下打量著他們，沒好氣地說：“你們買股票是準備搞投機倒把嗎？我們廠長說了，不但不能賣給外地人，有外地人過來買還要報警抓人！”

額，大姐，后面那句明顯是你在嚇唬我們吧。

陳篤一時無語，總不能說我買股票就是準備搞那個什么“投機倒把”的吧。

女服務員嘿嘿冷笑起來。

看來只能使用備用方案了，陳篤神秘地放低聲音說：“大姐，你既然這么想知道，那我就實話告訴你了，原本這事我們不想宣揚的，事情是這樣的，有一位非常愛國的香港同胞想要支持內地經濟建設，一時沒有合適的項目，于是決定先從購買股票開始，畢竟發行股票的都是急需大量資金的大廠。”

女服務員聽得一愣一愣，狐疑道：“香港同胞支援國內經濟建設所以想要買股票？”

陳篤點頭：“正是如此，他剛剛回國，不是很了解國內工廠情況，就先從購買股票入手，可惜目前沒有什么廠家發行股票，大多數是去年發行的。”

女服務員狐疑地看著他：“那這和你們又有什么關系？”

陳篤接著忽悠：“大姐，有關系啊，我們和這位香港同胞是同鄉啊，之前他也來想過投資我們工廠，可惜我們工廠實在太小，根本容不下他這尊大佛，看在同鄉情面上，他又忙于接待各位領導，無暇分身去各處走走看看，于是就委托給我們來辦這件事，算是給我們一個賺小錢的機會。”

女服務員來了興趣，四下看看，小聲問：“賺多少？”

“這個你先收好。”陳篤把高樂高往里一推，等她收進柜子后，小聲說，“收到一張，給我六塊。”

女服務員往后靠了靠，看似漫不經心說：“你們出多少錢一張收？”

“聽說現在是100。”

“且，那是上個月的價了了，昨天武林柜臺上的最新價是105元。”中年婦人嗤笑道，“你們真想買，至少要出110元，那說不定還能收到些。”

陳篤發急道：“那，那怎么辦？我們來時他交代過了，本來就是支援性質的行為，溢價太高了就沒有意義了。”

女服務員拍拍桌上的電話：“給他打電話匯報請示啊。”

“你這邊方便嗎？要不我還是出去打吧。”

“方便，快打吧。”女服務員一把把電話機提溜到柜臺上。

得，不得不使用后備方案了。

陳篤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前幾年，國內大量引進了小RB富士通的程控交換機，現在所有的電話都可以直撥了，要擱三年前還得人工轉接，那才叫一個折騰。

“喂，找哪位？”李為信在那頭問道。

“麻煩請陳地道先生接下電話。”

過了兩分鐘，電話被人接起，章東方故意粗著嗓子說：“奶吼。”

“@#$^&$*&......”陳篤使著別扭的粵語，簡短地把事情一說，說到價格時，還特意用普通話重復了一遍。

章東方靜靜聽著，直到他明顯結束了，才大聲說：“吼，OK，Very Good!”

這是出發前為了以防萬一約定好的套路，不管這邊陳篤說什么，章東方只會在接聽時和結束時說這四個個單詞，這還是花了一天時間才熟練掌握的。

陳篤迅速掛上電話，笑著對站在一旁偷聽的女服務員說：“香港同胞同意了。”

“你的錢他不扣？”女服務員笑瞇瞇問。

陳篤立刻心領神會，笑著說：“大姐，這樣吧，如果你給我們介紹來賣股票的，每收到一張我們都對半分，每人三塊！”

“行！”女服務員滿意地把電話機拿回去，“你們回去等著吧，晚上我下班了會幫你們打聽，明天給你們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