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沙城內沒有一個活人，或者說原本就沒有多少活人。

能跑的人都跑了，不能跑的也被噠伐人抓走欺辱，最后充做荒狼的資糧。

“這些畜生！”

周昆和陳玉封率先帶先鋒營進城，看到的是一片的死氣。

街道旁的累累白骨讓將士都沉默了許多，往日云州最繁華的諸城之一，丘沙，再不復其名。

“什么感覺？”

周昆突然側頭看向陳玉封，

后者沉吟不語，

周昆自說自話，

“我不是沒見過血，噠伐人的春秋換防我守了近二十年了，但是我從未想到那群狼狗是真的畜生啊。”

周昆深吸一口氣，“留下的平民只是平民啊，那群畜生，死得太便宜了，應該讓他們在城門前磕頭磕到死！”

看周昆咬牙切齒的模樣，陳玉封只是沉默不語，他也極為震撼，可是就好像在地球上看到外國人的慘案一樣，他知道自己不屬于這里。

心里雖然也覺得有些憤怒，但是還不至于壓制不住，陳玉封嘆了一口氣，

“周大哥，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收斂好百姓的尸骨，讓他們死有所得吧。”

陳玉封和周昆下令讓手下的人清掃整個城池，挖了一個大坑，將累累的白骨填埋進去。

“小封，這次的仗已經(jīng)打完了，你有什么想法嗎？”

周昆看向了陳玉封，后者遲疑了片刻，搖頭笑道，

“我現(xiàn)在睡覺都會做夢夢到戰(zhàn)場上的搏殺。”

“每個人都有這樣的，你看我，我第一次殺人，失魂了兩三天，你只是做夢罷了。”

周昆輕笑一聲，隨即問道，“你想離開軍隊，那之后你去干什么？”

“不知道，隨便看看吧。”

陳玉封聳聳肩，

“我會算賬，能識字，當個賬房先生總是可以的。”

“賬房先生，那你可是屈才了。”

周昆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

并騎而行游走了就丘沙城一圈之后，陳玉封就和周昆就被趕來尋找周昆的傳令兵叫走了。

張練科要帶領軍隊返回落雁城與關明國會合，只留下部分軍隊，剩下的人全部帶回去。

“落雁城啊。”

陳玉封回憶起了落雁城。

他還沒有看過這個城池的樣子，不管是梁仁帶他進去，還是何濤，當時他都沒有心思去看看周圍。

當夜大軍休整完畢，第二日的清晨就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你想當個賬房先生？”

張練科啞然失笑，這個少年讓他有些好笑，

“你可知道以周昆的資歷，再加上你二人的戰(zhàn)功，此次邊軍重組之后一個營將是跑不掉的。”

“我知道。”

陳玉封看著面前的這個小將，不算高大，眼中卻時常透露出名為狡詐的靈光，就是這么個人，生生地拖死了一個王。

“我已經(jīng)為保衛(wèi)云州出了我的力，現(xiàn)在我想四處走走，去看看。”

張練科的沒有逐漸皺了起來，“當個賬房先生可沒辦法到處看看。”

“總得找個能來錢的營生，我也是要吃飯啊。”

陳玉封嘆了口氣，張練科想了想，對他說道，

“我知道你的來歷，你不是梁家的人。既然不合規(guī)矩，你想脫身我自然是沒意見的，但是現(xiàn)在邊軍正是用人之際，我希望你能留下兩年，帶著一批青壯度過接下來春秋換防的關鍵時節(jié)。”

聽了這話，陳玉封有些為難，

“軍中有很多人，為什么要揪著我呢？”

“話不是這么說的。”

張練科擺了擺手，“你與這先鋒營原來的將士本來就有共戰(zhàn)沙場的情誼，而且你也有實力，可以服眾，讓你和周昆來做這先鋒營的領帥不是更合適。”

陳玉封沒話可說，只能點點頭。

“好。”

“這就好，你放心，春秋換防以外的時節(jié)，你只需要早晚點卯到就是了，不過不要太過松懈，軍中每半年就會有一次清檢，到時候不夠格可是會刷下來的。”

張練科滿意地笑了笑，加快了馬匹的速度，離開了這里。

……

落雁城，又名落雁關，云州鎮(zhèn)守府，州牧府都設立在這里，靠近邊關外的戈壁大漠，落雁關不破，云州不落，便是節(jié)禮格也只得選擇繞過這座城池進入云州。

如今的落雁城內一片的張燈節(jié)彩，好似過年一樣，不過更多的的家里的縞素。

這次云州的仗，來得太突然，打得太慘烈，縱然打得噠伐人沒了戰(zhàn)力，自己也是滿身傷痕。

“狼王死了！”

云州鎮(zhèn)守府內，作為代鎮(zhèn)守的關明國關督軍看著面前用石灰腌過的頭顱，眼中的神色有些復雜。

“恭喜督軍，這樣督軍的鎮(zhèn)守之位可就穩(wěn)了。”

立在關明國身后的青年一臉笑意地拱手祝賀道。

“陳總督不用這么說，這樣的死傷得來的位子我寧愿不要。”

嘆了口氣，用一塊布匹遮住了節(jié)禮格的頭顱，關明國轉身看著青年。

“我不知道朝廷對我關某如此不放心，居然讓一位總督來這里。”

寧國的情報，來自東西兩廠，東廠是內廷太監(jiān)組成，督察官員貪污腐化，結黨營私，皇宮丑聞黑事，也離不開東廠的影子。西廠招的是江湖人，管的是江湖事大多數(shù)是派往各州來運作。

東西兩廠職權皆分為，麻衣，秀衣，檔頭，大檔頭，理事，總督，御前，每個職權又分為正副二層。

一般一個州的西廠探子不過大檔頭，但是云州直接來了個總督，七位總督之一的笑閻王，陳醒魚。

“督軍多慮了，本督也沒用辦法，前次噠伐人一來，云州的大檔頭直接撂挑子跑了，氣得御前大人賞了他一家千刀萬剮的好事，這才派本督過來重新整合，把西廠在云州的攤子支起來。”

陳醒魚無奈地笑笑，他知道將領官員對東西探子的警惕，不過這也沒辦法，這是對寧國主人負責的，皇帝要他們做什么，他們就得做什么。

看了陳醒魚一眼，關明國點點頭，

“既然這樣，就勞煩陳總督了。”

陳醒魚也點頭道，

“將軍放心，本督也不是胡編亂造的小人。”

沉默了一會，關明國起身來到閣樓的窗邊，鎮(zhèn)守府是落雁最高的地方，他一眼望去，落雁的城景落入他和陳醒魚的眼中，家家皆縞素，街中掛紅燈。

“希望如此吧，云州，不應該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