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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祖母

  • 梅太太養成計
  • 彥無不盡
  • 4037字
  • 2020-07-31 18:32:24

35、祖母

“太夫人?!”梅效白一愣,須臾竟露出點笑意,“祖母?!”

“是,他們住在二樓東廂,太夫人身邊的梅姑姑在門外求見老爺。”

“不用,就說我換身衣服一刻鐘后去拜見祖母。”梅效白說。

走進東廂最大的珍字號客房,祖母梅馬氏正坐在羅漢床上,大伯母梅王氏坐在下手,梅效春梅效笑站在身后。

“祖母。”梅效白進門行了大禮,“祖母怎么來了慶豐,怎不住在府衙,這里畢竟是客棧,萬事都難周全。”

“姑姑不在家,祖母去了名不正言不順,如何是好!”梅效春代為解答,“我已通知了姑父。”

梅馬氏前年已過了七十大壽,身體微胖,臉頰圓潤,眼睛冷淡中帶著犀利,并不正眼瞧梅效白。

他已有五年未見梅馬氏,母親過世他娶親,她都沒去雅安,對梅家二房冷得讓人心寒。梅效白梅效尤都自覺地與成都梅家老宅拉開了距離。

梅效白垂手站著,并不著急說話。

“效白,你可知錯!”梅馬氏聲音淡然,端起茶盅刮了兩下,叮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讓人心生俱意。

“孫兒不知,請祖母明示。”梅效白并未覺得詫異,這幾年他們送到成都老宅的節禮都被退了回來,沒有理由沒有解釋。

“自古婚姻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雙亡,可家中祖母還沒死,伯父伯母還健在,安能由你自主婚配,更枉論你與不明不白的女子私相授受,壞我梅家名聲,你知道外面的風言風語么,你讓我的老臉往哪里放。”梅馬氏說得平靜從容,聽不出一絲一豪的不忿。

“祖母也說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在,我有兄嫂,大哥崇尚洋務,早說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即可。我不知祖母的意思。”梅效白說得比梅馬氏更加淡然自若。“再說梅家大房二房早已分了家,大房如今是官宦人家,我們二房不過商賈,下九流,不敢高攀。”

“祖母的意思是你的婚事她要作主,你總不能忤逆長輩的話。”梅效春第一次發現自己這位堂兄言語如此犀利不羈。

“是這個意思,”梅馬氏瞥了眼梅效春,“我看好了我表姐的小孫女,已與他們談妥今年訂婚明年成親,你快把手里的事安排安排隨我去成都。”

“恕孫兒不能從命,”既然對方這么直接拿孝道來壓他,他也不好再迂回,“母親當年曾給我立下字據,說頭婚母親做主,再婚由我做主;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不能因為她不在了就違背她的意愿恣意妄為,那我更是不孝。”

“你、、、、、”梅馬氏冷笑著,“好一個牙尖嘴利的白哥兒,蘭家人到了么?”

梅王氏欲言又止,扯扯梅效春的衣角。

“到了。”梅效春忙出門,片刻,她把蹙眉不快的蘭清池帶了進來。

蘭清池是被人以梅家祖母要見他為由帶來的,梅家已派人去蘭家求親,難道還把老祖母請來親自與他們交涉。他又急又惱,總覺得有什么被自己忽視了,心情一時復雜難言。

看見屋里的情形,他猶豫了一下向主位上的老太太拱手行禮。“不知老夫人差晚輩來所為何事?”

“蘭少爺,”梅馬氏臉上露出點笑,卻倏地收起,“自然是為你蘭家女兒勾引我孫兒的事。”

“你,”蘭清池渾身一緊,他冷笑一聲,“想不到梅家門庭不高,說話卻大,老太太這樣說恐怕有失公正,原本為了兩家的名聲,我們還想私下解決,即然您這么說,不如就對簿公堂,看看我們蘭家羅家怕你不怕。”

“蘭公子,這樣不好吧,令妹現在聲名遠揚,怎敢還上公堂,你嚇唬我們也用不著這樣。”梅效春忙放緩地聲音,對簿公堂梅家不是蘭家的對手,到時候蘭家犧牲一個女兒就能把梅家打進地下五尺永不得翻身。“我祖母的意思是蘭家女兒我們梅家高攀不起。”

“你們原本就高攀不起。”蘭清池甩袖看向梅效白,“這事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你們老太太說了算,若是你說了算,我可不愿在這做孝子賢孫。”

“這自己的事,自然我自己負責。”梅效白忙說。

“奔者為妾,聘則為妻,蘭家姑娘若想到梅家當妾,我們自然接著。”梅王氏慢悠悠地端起茶,誰也不看,“族譜在我們老太太手里,不讓她入族譜進家祠,她能算嫁進梅家么?到時候不明不白連妾都不如,蘭家一直師書傳家,美名遠揚,原來不過如此。”

蘭清池一窒,半晌,長舒一口氣,“罷了,蘭書。”

門外的蘭書沖進來,“少爺。”

“去把姑娘叫來。”他氣急敗壞,不管蘭清若梅效白是什么心思,梅家容不下她,即使蘭家不在乎上族譜進家祠,可得不到祝福的婚姻不可能有好結果,再說他們蘭家何必受這份侮辱。

“蘭先生。”梅效白還想解釋,被蘭清池猛地甩開。

一息功夫,蘭清若帶著梅香蘭香已經疾步走了進來。

“清若,你聽聽梅老太太的意思。”蘭清池臉似冰霜,指著上首的梅馬氏。

梅馬氏看見蘭清若略微一愣,一身杏色長襖,衣領處的綠色藤蔓順著右襟一直蔓延至裙腳,像一株脆生生的梔子花。

蘭清若順著蘭清池的手指看向梅馬氏,眼睛燦若星辰,一眨一眨。

梅馬氏嘴唇囁嚅,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出來。

“蘭姑娘,我們見過,幾日前在府衙生辰宴上,我原以為你是欣兒外甥女的朋友,卻不知我們姑奶奶說你是效白的未婚妻,梅蘭兩家一無媒二無證,這未婚妻之名從何而來。”梅王氏依然慢悠悠地,“我們梅家是老派人家,接受不了姑娘這種風流做派。

“三哥也是老實人,和蘭姑娘這種開放的個性合不來的。”梅效春也說。

梅效白大怒,把蘭清若護到身后,“祖母,我敬您是長輩,可不能任由你侮辱我的、、、、、、”

“你的什么?”梅馬氏突然站起來,“姑娘我知道你和效白關系匪淺,你想做妾,我成全你。”

“不,祖母!”梅效白跪下,“清若是個好姑娘、、、、、、”

“好姑娘會做這樣的事么?好姑娘會與男子同吃同住?蘭家門楣再高,我們不稀罕。”梅馬氏厲喝。

“祖母。”梅效白跪著走了兩步。

“梅老太太,”蘭清池對著蘭清若就是一巴掌,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們蘭家,你們不配。走。”

蘭清若被拉得一趔趄,她回頭望向梅效白。

梅效白一臉錯愕,但回望著蘭清若的眼神沉靜安詳又帶著一絲愧疚,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之下;蘭清若倏地明白,這就是梅效白所說的妙計,雖然她愛到了侮辱,但她真的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她與梅效白的關系迎刃而解。

她突然有些茫然,還沒容她說什么,蘭清池猛地一扯,房門砰地一聲關上。

房間倏地靜下來,梅效白已經站起來,臉色陰沉。

“祖母,大伯母,你們費盡心機地攪了我的婚事總有什么原因,祖母向來對二房不屑一顧、、、、、、“

“你是我的孫子。”梅馬氏打斷他,“流著我馬蘭榮的血。”

這話不輕不重,卻擲地有聲,梅效白皺皺眉頭,沒有說話。

“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后世;無悠遂,主中饋,你說說你母親為你安排的第一樁婚事哪一條符合禮教法度,整個就是件晦氣,如今還留下個病弱的女兒,你說說她干的這件糟心事給你留下的禍患,一個克妻的名頭,一個隨時都會夭折的女兒,”她說的氣喘吁吁,“我二兒是死了,她就敢藐視長輩,不尊婆母?!”

梅效白沉默片刻,“我的名聲如此不堪,我自己尋來的婚事你們為何要來攪散。”

“傻子,”梅馬氏大喝,“你的第一樁婚事如此不堪,第二樁就該認認真真循規蹈矩地找一門好婚事,沒成想你這么老實的孩子竟然如此不羈。”

梅效白不說話。

“那姑娘是好的,”梅馬氏放緩語氣,“只是讀了兩本洋書就不知天高地厚,行事大膽狂妄,這樣的人如何事宗廟繼后世,我看她除了會掐幾句詩,恐怕主中饋的事是一無所知,這樣的女子不是婚事的好人選。”

梅效白低頭站在正中,兩盞琉璃豆蕊燈彌散出的光澤只及他的腳下,他的上半身籠罩在昏暗之中。

“只怕蘭家會對梅家痛下殺手,到時、、、、、、”說話間,燈蕊暗了一下,又砰地一聲跳起來。

“不會,”梅效春插話,“祖母不許蘭姑娘入門的事只要咱們不外傳,別人就以為是蘭家自己看不上梅家,他們息事寧人還來不及呢,怎會大張旗鼓地與梅家為敵。”

“大妹妹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梅效白冷冷地說。

“時候不早了,祖母早些歇息。”梅效白拱手就要退下。

“慢著,”梅馬氏遲疑片刻,“聽說你爹過世時留下不少藥方。”

“爹雖不是梅氏傳人,好歹也跟著祖父學了多久的醫,又行醫多年,留下些藥方那是自然的。”他有意無意地瞥了眼梅效春,正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

“我是說、、、、、、世上少見的,”梅馬氏捻捻手中的佛珠,“這樣說吧,白喉丸是不是他留下的方子,還有那個什么冰雪膏?”

“不是。”梅效白一口否決,“祖母問這個做什么,大房二房已經分家,父親的方子自然全歸二房所有,我和大哥也已分家,他把父親留下的所有的書札病案都留給了效白,不知祖母這么問是何用意。”

“你父的醫術傳自你祖父,他的所得也該屬于梅家所有。”梅馬氏挺直腰桿。

“哪個梅家?大房?”梅效白聲音含著奚落。“可大房二房已經分家了,且大伯師從祖父,繼承了祖父的衣缽,祖父的絕學都傳給了大伯,我爹大半靠自己的摸索,我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三哥,大房二房雖然分了家,可祖母還在,你難道不該孝敬祖母,你這是不孝。”梅效春眉頭皺得很緊。

“我和大哥每年都送了節禮。”梅效白攤攤手。

“好了,”梅馬氏不快地拍拍桌子,“我要你父親研制的方子,我是他母親,叫他奉上,他不敢回絕,你們也是一樣。”

“不行。”梅效白斷然拒絕,“這些現在歸我所有。祖母,梅家當初分家是您的意思,你現在總罵我母親,當初你選了她不就是看中李家無男丁,母親的陪嫁豐厚么,梅家分家時父親所得少之又少,在成都生活無以為繼才回到雅安,這一步步不都在你的算計之下么,怎么現在后悔了?!”

梅王氏一臉焦急,梅效春左右扭動,“祖母,三哥,不如我們先不說這么,祖母累了,老人家經不起累。”

“那孫兒先告辭了。”

“三哥,”梅效春追出來,背著手走在梅效白身邊,“我陪三哥走走。”

“這種話是你告訴祖母的?!”梅效白怒氣沖沖,“你怎可把隨意揣測的事告訴祖母?”

“祖母早就猜到二伯留下了什么,只是憐惜你們兄弟孤苦,現在,你也知道祖母的陪嫁都折騰光了,她手上沒錢就問我母親要,可我母親能有幾個錢,幾十兩銀子也安不了她的心。”梅效春聲音和煦,不爭不吵。

“她拿著方子有什么用?主要還是需要錢。孝敬祖母也是我們兄弟應該做的。”梅效白放慢腳步,等著梅效春的招數。

“三哥知道肖婁薔么?”梅效春笑著問,“肖九,這你知道。”

梅效白沒說話。

“聽人說他親自護送你們去了萬氏醫館,今天早上他還來到慶緣客棧,我在客棧還看見幾個可疑分子,他們出沒子午街,應該是肖將軍府的人,也就是說他們和肖九是一伙的。他在調查你和蘭清若。”她的語氣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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