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約定
- 雪映春
- 有可云
- 2057字
- 2019-03-09 23:50:49
慶春一身的泥土,看上去相當(dāng)狼狽,他發(fā)瘋一般地往回趕,但回到旅館的時候已經(jīng)是到了傍晚了。
他氣喘吁吁地沖上了樓,一把推開了房門。
寧雪坐在床上,蕩著雙腳,電視里面兩名演員正在講著相聲。兩名演員的妙語連珠,讓她捂著嘴巴不住地笑。
她看了慶春一眼,一邊笑著一邊說,就像是還沒有從那幽默的節(jié)目中緩過來一樣:“你回來啦?”
“我本來是打算吃點(diǎn)安眠藥去死的,可是今天太不走運(yùn)了,接開水的時候摔了一跤,藥和水全都撒在了地板上了。之后還是要拜托你打掃一下咯。”她瞇著眼睛,合攏雙掌,語氣輕松自然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并不重要的瑣事一樣。
慶春抓住了她的領(lǐng)子,把她給揪了起來。
“你別想這么輕易的死掉,你要是敢去自殺,你就算變成鬼我也不會放過你。”他惡狠狠地說,“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尸體都給刨出來,天天對著你的尸體敲鑼打鼓放鞭炮,讓你做鬼都不安寧,后悔自殺……”
仇恨可以讓他對另一個人惡語相向,但沒想到,愛也可以。
身后電視機(jī)里傳來了觀眾們熱烈的掌聲和捧腹的笑聲,想必是那兩個演員又說出了什么有趣的笑料。
“你就這么想進(jìn)入我的世界嗎?”寧雪直視著他,依然是那副成竹在胸的微笑,“可惜我的世界一片荒蕪,不太愿意讓別人進(jìn)來呢。”
“你不讓我進(jìn)入你的心房,我卻偏要。”慶春喘著粗氣,多日以來壓抑著的情緒都在此刻爆發(fā),“你要是關(guān)上心門,我就撬門;你要是把門堵死,我就翻窗;你把窗也給封上,我就鑿墻。”
“你罵我祖宗十八代也好,你說我不要臉也罷,我就是不允許你死。”
“我也有點(diǎn)厭倦了每天折騰的自殺,那不如我們就來做一個約定吧。”寧雪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清楚,就像是牧師在念某種莊嚴(yán)的禱告。
“只要你答應(yīng)了我的兩個條件,我就向你保證,永遠(yuǎn)不會主動尋死。”她笑著說,“不過你可要想清楚咯,之后可不許后悔。”
“第一個條件是,你以后不管怎樣也不能放棄畫畫,我要你畫到比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畫得好的時候,為我畫一張畫。這可先說好了,你要是把我畫丑了,我就咒你以后找的妻子都沒我漂亮。”
“第二個條件是,到我死之前,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答應(yīng)你。”慶春毫不猶豫地說,“但是你也要信守承諾,你不守約定的話,我也不守約定。你自殺的話,我就把你畫得很丑很丑,畫得跟個老妖婆一樣。”
寧雪依然笑著,淚水卻從兩頰劃落了下來。
“你可……千萬不要后悔。”
“其實(shí)我很早以前就得了一種病,我也知道我其實(shí)活不了多久了,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要活下來……”她終于肯說出了一直不告訴慶春的秘密。
“那個除夕的夜晚,你沖過來抱住了我,那個時候你還在睡夢之中,你是不知道你當(dāng)時有多丟人。又是哭又是流淚的,死死地抱住我不放。”
“我當(dāng)時其實(shí)想在地上隨便撿一件鋒利點(diǎn)的東西把你這個煩人的家伙干掉算了。可是你卻一邊哭著一邊讓我不要死,不要離開你。我知道你應(yīng)該是夢見另一個人了,但我覺得你很搞笑,反正也還能活一段時間,不如拿你找點(diǎn)樂子。”
“現(xiàn)在你可把我害苦了,害得我要活活病死了……”她伸出了手,輕輕撫摸慶春的眉宇。
“不,你不會死的,你只不過是生病了而已,只要是病,那就肯定都有醫(yī)治的方法。”慶春堅定地說,“你不是從那個大官那里拿到了很多錢嗎,大不了我們省點(diǎn),那些錢絕對可以把病給醫(yī)好的。”
“人們總是狂妄的以為,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和信念,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但是金錢和信念本身卻沒有那么認(rèn)為。”她突然抱住了慶春。
“有時候,我也會很羨慕甚至嫉妒你們這些健康的可以活很久的人……我有時甚至還有點(diǎn)貪心……”他們彼此緊緊靠著,可以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貪心到想要自私地奪走你的免疫力,讓你為我殉個情陪葬什么的……”
她突然又放開了慶春,向后跳了一步,調(diào)皮地笑著。
“但想到臉紅怪這么蠢,就不太忍心下手了,下手成功之后都沒什么成就感,一點(diǎn)都不好玩。”
“你把我說得像什么一樣……”自從剛才寧雪告訴了她那天晚上的秘密之后,他的臉就像發(fā)燒一樣,沒有消停過。
氣氛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兩人又是有說有笑,誰也不愿意提到那些沉重或者嚴(yán)肅的事情。
也許真的像那位名人說過的那樣,人的情緒來得猛烈,去得也迅速,愛與恨都難長久。
“那只貓可以抱回來了,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沒什么差別了。這么久沒見我還有點(diǎn)想它了。”
“它可能有點(diǎn)怕你……”慶春小聲地說了一句。
“我突然想給它取一個名字了,總覺得要給東西取上名字才能有一種主人一樣的擁有感呢。”寧雪沒有理會慶春的小聲嘀咕,自顧自地繼續(xù)說著。
“你也幫我來想想名字。”寧雪命令道。
“貓的名字的話,我以前見過的人有人管自家的貓叫小咪,也有的叫自己的貓鈴鐺之類的。”慶春想了想,擠出了一個勉強(qiáng)的回答。
“那么就叫它小灰吧,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想取這個名字了。”寧雪一錘定音。
“小灰……真是一個有點(diǎn)奇怪的名字。”慶春無奈地笑了笑,搞了半天讓自己想了這么久的名字,結(jié)果還不是自己不由分說地決定了。
她永遠(yuǎn)都是這樣的讓人出乎意料。
慶春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久違的安心與解脫的感覺,終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
他還堅定的認(rèn)為,寧雪的病是一定可以治好的。
畢竟她整天那副充滿活力的樣子,這樣的人是怎么都不會與死亡沾上邊的吧?
就這樣想著,他進(jìn)入了睡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