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裳與秦明芳二人,正在山中持劍對練。說是對練,沈云裳不過是陪練。若是動起真格來,十個秦明芳也不是沈云裳對手。
突然山中銅鐘響起,鐘聲低沉急促,響徹蓬山百里群峰、陣陣回響。
沈云裳聞聲,當即停手,望著凌云峰方向,說道:“這是山下的銅鐘,此時響起,必定有人上山求救。”
秦明芳收起長劍,懶懶道:“是又怎樣?反正師父師叔他們又不會讓我二人下山?!?
沈云裳聞言,頗有些失落,說道:“是啊,想來此次也是如此。”
秦明芳提及此事又一臉疑惑道:“你也就算了,不讓你下山確實沒錯。可是為何連我也不得機會?”
沈云裳懷疑她是不是說反了,問道:“論修為,難道不該是我得機會嗎?”
秦明芳笑道:“你就是因為修為太高!”
沈云裳不解道:“恩?”
秦明芳說起沈云裳忽而來了興致,走到沈云裳身邊,笑道:“我記得,師父說你‘聰慧有余,悲憫不足’;玄明子師叔說你‘靈力有余,自控不足’;玄靜子師叔說你‘心中無仁,手中無情’,大師兄說你‘修為精湛,但戾氣太重’?!闭f完,兩手一攤,反問道:“你看看,蓬山上有權利放你下山的幾個人,對你都是不放心的,又怎會派你下山呢?”
沈云裳道:“師父師叔何時說過,我怎么不知道?再說,我也并非有意出手傷人,是那些同門修為太差,這也要怪我嗎?”
秦明芳聞言,故意皺眉低聲問道:“嗯?云裳,你是在說我嗎?”
秦明芳雖然這樣說,倒也不生氣。沒辦法,誰讓自己是眾多同門中修為最低的一個呢?
幾年修習下來,修為絲毫不見長進。眼看著那些原本不如自己的人,都一個接著一個的超過自己,秦明芳心里也是有苦難言啊。是以,同門之中,除了沈云裳情況特殊之外,其他人都陸續下山歷練多次了,只有秦明芳尚未得機會。
沈云裳哀怨無奈的看了一眼秦明芳,不承認也不否認。
秦明芳又說道:“其實師父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想想自從你長姐大婚后,你真真是變了一個人。整日一臉的陰沉,見了誰都像仇人似的,哪個師兄弟不是被你虐的死去活來,弄得大家誰見了你都害怕,連對陣修習都避著你了?!?
沈云裳聞言,忽的一笑,淡然道:“有嗎?”
“當然,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問修羽,他可是被你打的最慘的一個了。不過你近兩年倒是正常了許多?!鼻孛鞣颊f完,嘻嘻一笑。
沈云裳看著遠處,眼神飄忽,似在回想往事,幽幽道:“那幾年,不懂事罷了。”
秦明芳問道:“如今可是懂事了?”
沈云裳淡淡一笑道:“當然?!?
二人正說著,便一道白光閃過,一張符篆懸于半空,白光展開,幾個大字赫然出現:蓬山弟子,速到天心殿集合。
二人見信,不再多言,起身趕回天心殿。
天心殿內,玄門三子端坐殿中,殿內眾弟子分列在側。二人走進大殿,上前施禮道:“師父、師叔。”而后,井然歸隊。
玄青子道:“為師今日傳你們過來,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所為何事?!闭f完,轉頭看向玄明子,道:“師弟,鳴鐘之人現在何處?”
玄明子道:“就在后殿?!闭f完,轉身向修齊道:“修齊,將那人帶進來。”
修齊領命,轉身出去,不多時便回來了,身后跟著一位年輕人,正是溫善。此時溫善雖面色蒼白,但行走之間,步履穩健,絲毫不像重傷垂死之人。
溫善見到玄門三子很是激動,上前施禮道:“迷城溫氏弟子,溫善,拜見玄青子師父、玄明子師父、玄靜子師父。”
玄青子問道:“你便是今日鳴鐘之人?”
溫善道:“正是弟子?!?
玄明子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溫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懇求道:“師門不幸,師父、師兄已慘死他人之手,一眾同門亦無人幸免。弟子此番特來向師父師叔求助,請師父為我溫氏一門討個公道!”
玄門三子相互看了一眼,而后玄青子道:“事情經過到底如何,你且詳細說來?!?
溫善站起身,而后說道:“迷城近十幾年來,都太平無事,鮮有鬼怪之事發生,但自半月前開始,城中便接連發生怪事。”
玄明子問道:“哦?是何怪事?”
溫善道:“城中接連發現無魂命案。半月之中,已有數十人死亡,死者皆是死相平和,毫無受傷中毒的跡象。”
沈云裳聽到此,眉頭微皺,看了一眼溫善。
玄青子道:“后來如何?”
溫善道:“此事一出便鬧的人心不安,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師父親自帶領我等調查此事??墒巧形床槌稣鎯?,師門便慘遭不幸?!闭f及師門之事,溫善眼眶一紅,恨道:“弟子連夜趕來蓬山,途中亦遭那人偷襲,險些喪命。那人若是得知弟子還活著,必定會再來滅口。弟子愿意以自己為誘餌,引那人現身。到那時,還望師父出手相助,擒獲那人,為我溫氏一門報仇雪恨!”
玄青子道:“聽你所言,溫氏一門竟是被一人所滅?”
溫善道:“正是?!?
玄明子疑惑道:“溫氏好歹算是一門正宗,竟敗在他一人手中?你可知那人是何來路?”
溫善道:“那人一身紅衣,頭戴鬼面具。聽其聲音可知此人年歲尚輕,他以血氣之力重傷我等,身法神秘詭譎的很,弟子實在不知此人是何來歷?!?
玄門三子聽到‘血氣’二字時,臉色皆是一變。
自從蓬山掌門天機道人閉關之后,門中之事便交由三人共同打理。玄青子掌事、玄明子掌教、玄靜子掌罰,三人各司其職,甚少相互干預。
而此時,向來不插手山下事務的玄靜子,忽然怒哼一聲,猛的拍了一下扶手,冷冷道:“豈有此理!當年師兄仁慈饒他一命,他竟不知悔改,再次為禍作亂,此等仙門敗類,定不能再繞!”
玄明子聞言,偷偷看了一眼玄青子,見他聽了玄靜子的話果然面色不悅,于是對玄靜子道:“師妹無需動怒,事情尚未查清,現在便下定論,還為時過早。且此人年輕,未必是故人所為?!?
玄靜子聞言,轉過臉瞪向玄明子,堅決道:“師兄所言差矣。邪魔外道,終究是個禍患。若論起這世上的血氣邪術,他便是罪魁禍首,即便不是他,也定與他脫不了干系!”
玄青子開口打斷二人爭論,問向溫善道:“你方才說被那人重傷,為何今日見你,并無受傷之象?”
溫善道:“弟子確實被那人重傷,險些喪命。危難之際,幸得一位公子出手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玄青子道:“既如此,修齊、修羽,你二人帶上山中得力弟子,與溫善去往迷城,將此事徹查清楚,擒獲真兇?!?
溫善聞言大喜,連聲叩謝。而后又請求道:“弟子有一事相求,望師父首肯?!?
玄青子道:“但說無妨?!?
溫善道:“弟子想請沈云裳沈師妹一同前去?!?
溫善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唏聲一片。
最為詫異的,就是沈云裳本人了。
方才聽到溫善說起無魂命案時,沈云裳便想起了那位老鬼前輩,自然而然也想起了月無殤。后來又聽溫善說到那人是以血氣之力傷人,又極是年輕,沈云裳心下頓時擔憂起來,擔心莫不是月無殤這幾年走了歪路?
沈云裳自顧自的在那里想的出神,后面他們又說了些什么,沈云裳全然沒有聽進去。此刻忽然聽到自己被點名,沈云裳當即一愣,繼而轉眼看向溫善,上上下下仔細將其打量一番,確定自己不認識此人,想不通他為何會突然提起自己。
玄青子雖然同樣疑惑,卻并未阻攔,說道:“云裳修習多年,未曾下山游歷過,論修為,云裳是我蓬山小輩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闭f完,暗自思量一番,而后點點頭,對沈云裳說道:“也好,為師此番便派你一同下山。”
不待沈云裳站出來說話,玄靜子當即阻止道:“師兄,萬萬不可!沈云裳在一眾小輩之中雖然修為出眾,但兇殘冷漠,多次出手重傷同門。這樣的弟子需在山上好好管教,怎可放她下山!”
玄明子不以為然,又插嘴道:“師妹此言差矣。云裳既修為不俗,又剛正不阿,做事果決,我看她正是驅鬼除惡的好材料?!?
玄青子對玄明子之言,極為認可,而后直接對著殿下一眾弟子吩咐道:“修齊、修羽、云裳?!?
三人聞聲出列,道:“弟子在。”
玄青子道:“你三人即刻去準備,隨溫善去往迷城,定要將此事查個明白?!?
三人道:“是,弟子領命!”
沈云裳看著站在一旁對自己擠眉弄眼的秦明芳,知道她是想一同下山,于是說道:“師父,弟子也有一事相求?!?
玄青子道:“何事?”
沈云裳問道:“不知......可否多帶一人?”
修羽聞言,壓著聲音嘲諷道:“呵,你當下山查案是去游山玩水嗎!”
玄青子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拘謹低頭的秦明芳身上,思索片刻,首肯道:“可以。下山之后,諸事聽從修齊安排。”
三人道:“是,弟子領命。”
玄青子說道:“去準備吧,即日啟程?!?
幾人聞言,轉身退出大殿。
蓬山山腳
沈云裳帶著秦明芳匆匆趕來時,修齊三人已經在此等候了。
看到秦明芳,修羽不屑道:“我當你要帶誰,原來是這個拖后腿的?!?
修羽這話原本是針對沈云裳說的,不想連帶著挖苦了秦明芳。
秦明芳聞言,當即反問道:“你說誰?”
修羽道:“誰拖后腿我便是說誰。”說完,掃了一眼秦明芳,問道:“御劍還站得穩嗎!”
秦明芳還嘴道:“拖后腿也是你教的!”
修羽不屑道:“你自己資質愚笨,與我何關!”
修齊干咳一聲,打斷二人,說道:“人到齊了,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
眾人聞言,各自御劍,溫善行在前面引路,五人一起向迷城趕去。幾人午后出發,日落之后戌時不到,便到了迷城溫府。
此時溫府門前已經聚集了好一些人,個個伸著腦袋向內張望,竊竊私語。府中更是站了一院的護衛兵,手持火把,進進出出。
沈云裳等人徑直飛落于溫府中,幾道白光嗖嗖的接連閃現,院內之人見到后,嚇得連忙慌張大叫道:“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其中為首的一人,卻是認識溫善的,見到手下人如此失態,厲聲呵道:“慌張什么,看清楚了再說!”
溫善見到院內眾人,驚詫不已。四下看去,早已不見了師父師兄的尸體,其他同門也不知到底是死是活,焦急問道:“秦護衛,你怎會在此?我師父師兄的遺體呢?溫氏其他弟子呢?”
秦護衛聽到溫善如此問,頓時面色沉重起來,嘆息一聲道:“我接到消息,說溫氏仙門有妖物作亂,大開殺戒。我聞言連忙率領眾弟兄趕來,不想還是來遲了一步。我等趕到時,溫掌門及一眾溫氏弟子皆已慘死?!闭f罷,又是一聲嘆息,轉而拍著溫善的肩頭安慰道:“不過,你既然平安無事,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溫善聞言,只覺一陣頭暈如五雷轟頂,連連搖頭恍惚道:“師兄們全都死了?怎么可能?怎么會?”
秦護衛道:“溫老弟,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修齊見這個秦護衛與溫善熟識,又好似知道些什么,于是上前施禮問道:“秦護衛,我是蓬山弟子修齊,奉命來此追查溫氏滅門一事。方才聽你說溫氏眾人是被妖物所害,是何妖物?”
秦護衛道:“不錯,我們趕到時,正看到那妖物化作一陣青煙離去,我等皆是些普通習武之人,追趕幾步,那妖物便消失不見了蹤影?!?
修羽疑惑道:“他說是被一神秘人害的,你說是被妖害的,還都是親眼所見,呵,到底是被誰害的!”
溫善也覺疑惑,回想道:“我離去之前,確實只有見到一人,不曾見到妖物的影子?!?
修齊道:“敢問秦護衛,可知那妖物逃去了處?”
秦護衛道:“之前聽城中百姓提起過,城西墳地上,有一座荒屋,曾有盜墓之人撞見過,那妖物是一青一黃兩條蛇妖,時?;髋幽?,勾魂攝魄,殘害無辜?!?
沈云裳道:“迷城既然有溫氏坐鎮,為何不收服了那而蛇妖?”
溫善皺眉道:“我從未聽說過城中有妖物出沒?!?
秦護衛聞言一笑,說道:“這些不過是傳聞而已,我等雖去城西墳地搜查過,但并沒有任何發現,也無人傷亡,是以并沒有驚動溫掌門。”
修齊又問道:“不知溫氏眾人的尸身現在何處?可否讓我等看一看?”
秦護衛道:“尸體已經送去城北義莊。幾位若是想看,我可以帶幾位過去。幾位今日趕路辛苦,不如今晚稍作休息,明日我便帶幾位去義莊查看?!?
修羽笑道:“不必了,御劍半日而已,小事一樁?!?
修齊道:“秦護衛莫要見怪,修羽的意思是說事不宜遲,查明事情真相、收服蛇妖要緊?!?
秦護衛道:“好,既如此,我隨幾位同去?!?
修羽道:“還是算了吧,若碰到妖怪,還要騰出手來保護你,我們自己去就行了?!?
一旁的秦明芳不禁瞪了他一眼。
沈云裳挖苦道:“你終于也知道自己修為不濟了,秦護衛自有我們來保護,你照看好自己別拖了大家后腿就行了?!?
修羽切了一聲,轉臉不語。
溫善見秦護衛面色尷尬,于是說道:“秦護衛,你等皆未修習過,若是真有妖物出現,著實危險。迷城之中我亦是熟悉,還是我帶幾位師兄妹去義莊吧?!?
秦護衛笑道:“也好。不過妖物來者不善,幾位當多加小心。那我等就此告辭,溫兄保重?!鞭D而又向修齊幾人道別,而后帶領一眾護衛兵浩蕩離去。
待秦護衛等人離去,沈云裳說道:“修齊師兄,我去城西墳地查看一番。”
修齊道:“恩,百姓所傳,未必是謠言。且今日秦護衛也說,見到了那蛇妖。云裳師妹,你小心些?!?
秦明芳道:“云裳,我隨你同去。”
修齊看了看幾人,于是安排道:“那我們便分頭行動。溫善、修羽,你二人隨我去城北義莊。云裳、明芳,你二人去城西墳地,查到任何線索不要輕舉妄動,子時溫府集合。”
眾人應道:“是!”而后各自御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