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望梅花(中)
- 鄰里曲,聲聲慢
- 言子芥
- 2044字
- 2019-02-24 23:35:00
大年初一的早上,栩栩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她揉揉眼睛看著站在門外的蘇尋,差點把門又關(guān)上。
蘇尋撫額,“怎么回事,這一年半變傻了,當(dāng)真不記得我了?”
“變傻是真的,可從沒有不記得。”栩栩吸吸鼻子,“你怎么來了?今日不去上香嗎?”
蘇尋失笑,伸手揉揉她的頭發(fā),還是這么矮。“我去不去無所謂,你再睡下去,是真的去不了了。”
栩栩定定地看著他,“我覺得你好像變了一些,又好像沒有。”
“邊走邊話?”
她點點頭,先去叫了素華。素華宿醉正頭疼,她打個哈欠,“我看著妹妹,姐姐幫我那一份也請了吧!”
素年那小丫頭睡得正熟,她昨晚也折騰道很晚,栩栩便放過她們兩個。
蘇尋見她穿著一身大紅底繡白梅的披風(fēng)出來,除了驚艷,還有一絲道不明的別扭。她張開了些,五官秀麗精致,眼神清澈靈動,昨日見時的一絲疲態(tài),也被掩藏的很好。
栩栩見他不說話,“不好看嗎?”
蘇尋搖搖頭,她應(yīng)該是活潑的,這樣比平時多了一絲美艷和大膽,卻并不違和。只是想到昨日晚上,某人也穿著這樣搶眼的紅色……
一騎快馬驟然停于眼前,裴思芮著一身暗紫燙金的騎裝,顯得他又貴氣又瀟灑。
栩栩探頭向他身后看去,“過年好,許久不見阿顏了。”
“她代小爺去拜年了。”裴思芮不滿,“你就這么敷衍我?”
“昨日蒸了你的梅花餡兒的包子,還不是我們替你吃了!”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日要不是宮宴敬酒,至于那么晚來么?”
蘇尋看不下去,“大過年的,你們消停點兒。”
栩栩心中略略失望,難道昨日來的人,竟是裴思芮?
裴思芮卻在想,他這會可不是專程來找她的,蘇尋果然在這,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蘇尋想的卻是,他們果真如此親昵,看那小姑娘微微側(cè)過的臉,更加氣悶了。
“此去到京云寺也有不少距離,便讓我看一看你那匹快馬如何?”
蘇尋略一搖頭,“今日上香的人一定多,不宜出風(fēng)頭。況且你讓她怎么辦?”
栩栩沒有聽到熟稔的稱呼,暗自想,這個自作多情的毛病,看來得改一改。她揚起臉笑道:“我無妨,自己慢慢過去也是一樣。”
裴思芮一扇子敲在她頭上,“這小子就是故意與我過不去,罷了,坐馬車就是。”
一路上蘇尋都冷著一張臉,栩栩不由想,明明之前還挺和善的,但與人斗斗嘴,也就很快到了京云寺了。
好巧不巧,她一下車,就看到了謝沁芳。她過年也依然穿著淡紫銀邊的衣裙,高貴又不失淡雅。
栩栩笑著與她道了新年好,回頭對裴思芮說,“你們穿衣倒是有默契。”
裴思芮哀嚎一聲,謝沁芳過來行了禮,“原來你不親自來拜年,是想和我一起來上香。”
哪里是這個道理?但看到前面的謝夫人,正關(guān)注著這邊動靜,他一咬牙,“我不過是為了在這新年第一天,省去許多麻煩,才與你過去的。”
“無妨,我也同樣是為了省去許多麻煩。”
看著兩人一個心平氣和,一個齜牙咧嘴地走了,栩栩笑道:“一物克一物,他走了,也省的我們許多麻煩了。”
蘇尋看她一眼,“眼下想找個機(jī)會和你單獨說會話,還真不容易。”
“可不是,這一路擠進(jìn)去,怕也要費不少功夫。”栩栩望著前面人頭攢動,故意不理他語中微微嘲諷。她曾經(jīng)想找他的時候,別說單獨說會話,就是連他在哪都不知道。
蘇尋帶栩栩揀了一條小路上山,他收斂了氣息,又穿著一身不起眼的藏青色布衣,又有前面打眼的兩人,還真未引起人注意。
“小心些,我在后山等你。”
栩栩正要走,卻看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
“他曾經(jīng)來過書坊。”
“他也時常來京云寺。”蘇尋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畢竟他身份特殊。
“他果真是……樓太傅。”不是疑問,是肯定。
蘇尋沉默,她原來不知他是誰,不過他也無意瞞她。
栩栩低著頭很快走入人群,樓源卻依然發(fā)現(xiàn)了她,同時也發(fā)現(xiàn)了有幾道不同的目光,似在觀察她。
“五萬精兵,你不想要?”謝沁芳借著取香,輕聲擦過裴思芮耳邊。“這就是我的目的。”
“與她有何關(guān)系,你連她叫什么都不知道。”裴思芮不改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毖劭此抗饫飬s有寒光乍現(xiàn)。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包括你自己。”謝沁芳拜了三拜,插上香,“你明明對她不感興趣。”
“哦?”裴思芮眼睛一挑,“別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
“你不想要,我就把消息賣給別人。”
“蘇嶸是你的朋友?”
“我哪里有什么朋友。”
“你要什么?”
“做你的夫人。”
她如此平靜無波的,在佛祖面前答出這樣的話,裴思芮的桃花眼里閃過一絲厭惡。
“你這樣是在推遠(yuǎn)我。”
她卻笑了,原來如此淡然的女子笑起來,也能如山花爛漫。“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為了‘平靜’地活著,不過是攪攪這渾水,沒什么做不出的。”
裴思芮冷眼看著她,將扇子插回后頸,“管好你家的生意。”
“誰做家主,于我是一樣的。”
“那你還真是一個狠心的人。”
他丟下這句話就走,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她,就像以前的無數(shù)次轉(zhuǎn)身一樣。
可她明明記得,哪怕是吵的最兇的時候,他心里也不曾丟下她。
他是唯一一個,會喊她姐姐,會安慰她帶她吃糖葫蘆的人,他重利,但也重義。
他們都想把更多的東西握在手心,只是太過于孤單,不是心存歹心。他們明明是一樣的人,她信他,他卻不信。
也是,他們走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路。一個將自己偽裝起來,一個則張牙舞爪反抗到底。看她多聰明,那么小的時候,就知道抓緊對的人。
佛啊,我不求富貴,不求權(quán)力,甚至不求平安,只求我能夠保持清醒,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