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苔痕上階綠

“心蓮，你師父沒說你什么吧？”溫宛忙問道。說實在話無心師太在清河縣的評價也是上下不一的，那些家里有閨女的對她出家的因緣也是諱莫如深，怕自家閨女走了她的老路，每當孩子無意問起時，總草草說句:“她性格古怪，不聽家里的話，沒人娶了才去出家的，你可不要像她一樣。”

“沒有啦。我師父讓我帶你倆去大士殿給菩薩磕個頭。”心蓮說的笑盈盈的。

溫宛和溫言卿跟著心蓮直接沖著那正殿走去，青瓦紅磚，檐角四合，上有飛禽點綴，相比于鎮子上那些矮矮叢叢的小屋子，看起來倒有幾分氣派。

“從側門進。”心蓮指著三扇半敞的門中的其中一扇說道。二人會意，一同跨過那高高的門檻，從側門入內。心蓮一進去，就往那蒲團上一跪，嘴里念叨著:“阿彌陀佛。”雙手合十虔誠地磕了三個頭。溫宛望著面前的三尊佛像，不禁慨然，小聲對溫言卿說:“佛看上去真慈祥。”

“中間那個是文殊菩薩，旁邊兩個一個是善財童子，一個是龍女啊。”心蓮站起來，向兩人解釋。

“善財童子明明就不愛財，但大家都把他當作招財童子了，很多吉祥畫上都有。”

“好像我家里就有一幅呢，你一說我才發現竟然一模一樣，今天終于見到本尊了。就掛在阿爸阿媽屋里，記得吧哥”溫宛不住地點頭，又看了眼哥哥，溫言卿也好像想起來了一樣點了點頭。

“那我倆也拜一拜文殊菩薩。”溫宛學著心蓮的樣子也跪在蒲團上，蒲團許是時間長了，有些毛刺還有些扎人，溫宛小心挪了挪位置，向文殊菩薩拜了三拜。

她一抬頭，只見心蓮已從內室拿來了兩盞蓮花燭燈，放在了燭臺上，她熟練地打開小抽屜，拿出洋火，取出一根來，摩挲著盒沿毛的一邊，刷的一下就把洋火給點著了，小心翼翼地點亮了一左一右兩盞燈，一下子白煙緩緩升起，香火味彌漫了整個大殿。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際。我今見聞得受持，愿解如來真實義。”心蓮也不管兩人，從殿上走下來，就站在那里，嘴里念了起來。

“心蓮……”溫宛話還未說完，溫言卿沖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蓮接著念起來，一句也未曾停過，已是對佛經熟稔于心。

“哥，心蓮在念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

“笨，當然是佛經啊，你又不修禪，怎么會聽的懂。佛法可是很高深的。”

“噢。”溫宛少見的沒有反駁。

兩人還打算繼續說的時候，心蓮已經念畢，對他們說道:“我帶你們去看梅花吧，梅花在后院里呢。”

“好啊。”溫宛已經迫不及待起來。

正殿出來后，從一片瘦削的枝丫里走過，又走過了一座小橋，橋上刻著放生池三個大字，還灑了些許金粉在上面，如若不是傍晚，定是熠熠生輝。梅花的倩影在橋后一點點浮現，晚霞下襯得一些灰一些紅，都看不出來它原本的模樣了。只覺得它們靜靜地立在那里，有些孤獨，一股子寒風吹過，卷起一陣香風，心蓮卻是打了個寒顫。

“哥，你看那梅花一團團地好美啊，遠望過去就像和晚霞連在一起了，也沒有分界。”溫宛不禁感嘆。

“走，我們近處瞧去，這花啊，遠看有遠看的美，近看也有近看的美。”溫言卿不由拉著溫宛快步走去。

近了，才看清那花的模樣，一朵朵點綴在枝頭，那枝丫伸展地也是很有風骨，花越到上面越稀疏，眼目所及之處盡是粉紅，花瓣包著花蕊，有些像是欲說還羞，半張著骨朵。每一朵花都是精心地在展示著自己的美，讓人移不開眼。

“果然古人說的好‘近處看花花更艷’。”

“近處看花花更艷。”心蓮口里重復著，若有所思。她日日見這花，卻未覺得它們艷麗，只覺得它們開的壯觀，用說梨花的詩句說來就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這花不知道能開到幾月呢，花開的早，謝的也早。”溫宛想起來有些可惜，人總是想把美的東西留住的。

“不可惜啊，想當年六祖慧能禪師可以做到常在花間走，片葉不沾身的境界，這就是摒除了欲念，喜歡不一定是要去占有的。”

三人一回頭，才發現無心法師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她們身后。

“師父，你來了。”

“我剛看你們沒在屋里就想著你們來這了。”無心解釋道。她其實已經來了一會了，看三個孩子在那邊你指我指地看梅花，有些好笑，不明白他們能看出什么名堂來，這梅花年年都開，年年都落，已是習以為常了。

“師父，花和人一樣嗎?也有人的情感嗎?”心蓮不由問道。

“一樣的，只是花的季節比人要短些，它們也是有情感的，只是和我們的情感不一樣，我們理解不了它們，它們也不了解我們。”無心耐心地解釋。

“那這花一年一茬，明年的花也不是今年的花了。”溫宛一聽花也是有情感的，就有些傷感起來。

“草木有本心，它展現美是天性如此，花落也是自然的理，沒什么的。”無心像是安慰溫宛，自己心里卻是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