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周圍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以諾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靜靜坐在廣播室里盯著對面墻上孩子們的畫。

直到門被一雙小手給推開。

是一個女孩，她并沒有踏入門內(nèi)，而是滿臉防備地盯著屋內(nèi)的以諾，在她的身后，有一個小男孩努力地抓著她的衣角，想把她拉回來。

“姐姐……你快回來吧，我好怕。”

女孩也怕，但她把抖動的手藏在了身后，咽了咽口水問道：

“你……”

“你說能救小杰克，是真的嗎？”

“嗯。”以諾只看了她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jié)，便又去看墻上那些畫。

女孩和小男孩對看了一眼，他們都沒想到以諾的態(tài)度這般不緊不慢，似乎剛才逼迫他們出來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我想要救他，他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怎樣才救他？”

以諾又扭過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在掂量她有什么價值，然后他指著墻上的一副畫問道：

“畫那個的東西是什么？”

女孩懵懵地隨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是一張手法非常稚嫩的畫，跟她弟弟的不相上下，但唯一不同的地方，在那張畫給人的感覺上——非常的違和。

全黑的紙張中間，有一個大大的紅色太陽，它沒有驅(qū)散周圍的黑暗，沒有發(fā)出金色的光芒，而是孤零零地掛在那兒。

“那個……是油畫棒。”

女孩小心地回答道。

她感到有些疑惑，這不就是用最普通的油畫棒畫的嗎？他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他真的是老師口說的大壞蛋？

女孩善良的天性，讓她未經(jīng)思考就脫口而出了一句：“你想要的話，我可以送你。”

“好，”以諾點(diǎn)點(diǎn)頭，在女孩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

“帶我去取。”

“……”

于是女孩護(hù)著小男孩走在前方，以諾跟在后面。

就這樣安全地上了兩層樓后，最終女孩心里的好奇戰(zhàn)勝了恐懼，她忍不住扭過頭問道：“你真的是惡魔嗎？你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大。”

以諾冷冷地說：“……我十六了。”

可能是遇到了年紀(jì)相仿的人，他難得的頓了一會兒，多說了些話，“我就是惡魔，專門抓你這種小孩子。”

女孩也不甘示弱的回嘴道：“我今年十二了，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

見以諾沒理自己，她又接著說道：“你真的好厲害，你能讓人復(fù)活，我從沒見過這種能力的人。”

以諾隨口問了一句：“你是什么能力？”

女孩以為他對自己感興趣，話便立馬多了起來。

“老師說我是空間能力，我可以連接不同的房間，但還是有范圍限制的哦。”

“像你之前見過的小杰克，他說可以看到未來發(fā)生的事情，可我覺得他吹牛，我問他明天吃什么，他都回答不上來！”

“啊，還有我弟弟，他的能力超級特別，他可以連接元素，老師說他一定是最有前途的小孩。”

“你老師說的不錯，”以諾認(rèn)可地點(diǎn)點(diǎn)頭，“每個人身體里都含有鐵元素，他殺起人來應(yīng)該挺快的。”

女孩：“……”

老師你說的不錯，小惡魔真的很可怕……

其實(shí)“橋”的稱呼，對于他們這類人而言是十分貼切的，因?yàn)樗麄兊哪芰臼沁B接兩種東西，如同現(xiàn)實(shí)中的橋一樣。最常見的能力就是空間連接，像小女孩這樣的，能在一個空間里制造一扇門，從而進(jìn)入到另一個空間，更有甚者能用此能力至千里之外，但這種人基本是極少數(shù)的。

而小杰克的能力則相對少見一些，他能連接時間，即連接過去與未來，又被稱為“預(yù)言”，但也存在限制，就是并不能逆轉(zhuǎn)和干預(yù)時間。

還有一種更稀少的能力，基本都是以個例出現(xiàn)的，例如女孩的弟弟和以諾。

其中以諾更加特別，他能連接生和死這種非常虛無縹緲的東西，在某種意義下，等同于同時連接了時間和空間。

“你在外面等一下，”女孩走到臥室前停了下來，“我找到了給你拿出來。”

女孩推開房門進(jìn)去翻找了，通過門的間隙，以諾看到了里面安置著一張小小的高低床，還有一張小木桌，上面放了一些畫紙和藥品。

他很熟悉那種藥品，那是抑制精神素的藥品，他曾和很多“橋”關(guān)在一起過，吃這種藥品確實(shí)能有效防止他們之間的精神摩擦，可惜對于如今的他已經(jīng)沒用了。

以諾閉上了眼睛，每次閉上眼，他都能瞬間回到了那段黑暗的地下記憶。

倒塌的研究所，被基石壓住，沒有一絲光亮的密閉空間，每個人都被藥物抑制成普通人，沒有人能逃離那里。

在那種環(huán)境下，先是無謂的爭吵，再是無盡的嗚鳴，最后多虧了那被碾碎卻能殘存的人性，他在那一雙雙手間被托舉著、傳遞著，接觸頭頂那微不可查的空氣……直到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就剩他活了下來。

他就那些東躲西藏的“橋”里，茍且活著的一個，并非什么天生的惡魔，如果不是因?yàn)槟切┤说乃溃趺磿哂羞@種轉(zhuǎn)換生死的能力？

是那些生的渴望攀附在他幼小的身上，強(qiáng)烈到?jīng)_破了肉體的界限，才造就了如今的他。

雖然那些人也從未問過他，是否想要活下去。

想到這里，以諾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感受著精神素在身體里蓬勃地運(yùn)轉(zhuǎn)著。

“動手吧，別磨蹭了。”

“好可惜，我還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

“做個交易，把弟弟帶走，游蘭達(dá)也會支持你的。”

……像無數(shù)個人同時在腦字里竊竊私語一般。

“安靜點(diǎn)。”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門內(nèi)的女孩轉(zhuǎn)身問他，“什么？我剛才沒說話啊。”

以諾笑了笑，沒有說話。

……

“給你，這是我所有的油畫棒，請好好對它們。”

女孩把油畫棒捧到以諾面前，接受他的檢閱。

以諾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那些破損和臟污實(shí)在讓他下不去手，最后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條絲巾，包住了紅色的那根，“我就要這一個顏色。”

他把它放在自己的左胸口袋里，覺得有些激動。

女孩看著他有些古怪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滿意了嗎？可以救小杰克了？”

“你想多了，”以諾退開一步，“我和你沒什么交易可做，帶我去找你的老師。”

女孩：“……”

那你能把畫筆還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