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小小段修！你可知罪？！”

一聲怒喝，驚醒了睡夢中的段修，他猛地張開雙眼，卻只看到了一副鐐銬，戴在自己手上的鐐銬。

“段修！段修！為何不直視本官？！”

前方又是一聲怒喝，讓段修不由地抬起了頭，但他的眼前卻只有一片黑暗，沒有任何的人影。

“真是不可救藥！事已至此竟然還執迷不悟！看來你還需受些人間之苦。”

無影無形之人說完后，段修的世界慢慢破碎，無盡的黑暗涌來，重新包裹住了段修……

……………………………………

‘叮~~~~~’

如同監獄警報般的鈴聲響起，段修慢慢張開了雙眼，他的眼神沒有剛睡醒時的朦朧，反而比平時更加清明，一般段修不會記住自己做了什么夢，但今天卻記得格外清晰，就好像、就好像是真實發生了一般。

在簡單的洗漱過后，段修打開了內門，辦公室內的燈光有些昏暗，借著燈光，段修看到了一個年輕男子，那就是他的學徒兼心腹——迪倫。

“阿倫，那個實習生呢？”就連段修本人都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問這個。

“啊！修哥你醒了。”迪倫扔下手中的餐盒，目光中充滿了崇敬：“她說今天沒什么事，她就先回去了。”

段修拿起桌上放了三天的茶杯，一口氣喝完發酸的茶水后不滿道：“她說？你怎么當前輩的？她說你就聽？”

“可、可是……”迪倫慢慢扯出一沓資料，聲音微弱地解釋著：“今天的內業資料全是她出的。”

“嗯？”

段修有些吃驚地拿過資料翻看著，一段時間后，他算是對嵐月這名實習生有了新的認識：“以一個新人的眼光看，做的還不錯。”

“我就知道修哥會這樣說。”迪倫收起資料，臉上笑意滿滿。

段修發現，在他夸贊嵐月后迪倫似乎很高興，這讓段修的表情玩味起來，他彎著嘴角笑道：“怎么？這么高興？你這小子不會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不不不，怎么會！”就好像變臉戲劇一樣，迪倫的笑意在剎那就換成了緊張，他磕磕巴巴地向段修辯解道：“修哥，我是有女朋友的，倒是你，快奔三了，還是孤家寡人，我今天去找老總，他說看那姑娘長得不錯，特意分到咱們內嵌組給您備著。”

“放那個李元他×的狗×屁！老子今年才二十九！”段修終于爆發了！在關乎男性尊嚴的問題上他終于爆發了：“照這意思？搞得好像這個實習生是因為我才進公司的？”

面對段修的狂風暴雨，迪倫就好像一葉小舟，但這條小舟出乎意料地堅強，他竟然回話了：“按李總的說法……確實是這樣。”

“你！”在不會拍馬屁的迪倫身上，段修總算是領悟了了孺子不可教的含義，他無力地癱倒在工作椅上，扯開了這個話題：“不說這個了，那些資料你先別收，明早把問題處理報告全撤了再給老總交上去。”

迪倫聽到這個命令后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他用力地敲著腦袋，在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后，他爆發了：“為什么呀？！修哥，這次架構組搞得什么事啊，讓您來了個三天大禮包，咱再忍下去，以后怕不是基礎架構都交給咱了！”

“照我說的做。”在工作的問題上段修沒有絲毫猶豫，他決定的事情沒人可以反對：“要是今天把問題處理報告交上去，明天架構組的組長就要找我哭累，我煩他。”

“好吧。”迪倫無力地垂下腦袋，就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段修安慰地拍了拍迪倫的臉頰，隨后起身拿起了便服：“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對了，我看日程表上這兩天也沒什么大活，明天你去帶帶實習生的外業。”

“是，修哥……”

入秋的天氣有些涼意，尤其是在太陽落山之后，但這絲涼意非但沒有讓段修不快，反而讓他很享受，段修喜歡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的感覺，在這時候他可以想很多事，沒由來地，今天上午的夢境闖進了段修的腦海。

“段修，你可知罪？段修，你可知罪？段修……”

這句話不斷重復在段修耳邊，他甚至開始覺得那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事，在這種糾結中，段修來到了自家樓下，正當他要進入昏暗的樓層時，身后的一句話讓他如墜冰窟。

“段修，你可知罪？”

段修猛地回頭，這次沒有黑暗阻攔，他清晰地看到了問話的人，路燈下，一名少女正笑吟吟地看著他，段修認識這個女人，她是今天新來的實習生——嵐月。

“你、你是嵐月？”段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些恐懼：“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還有，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嵐月蹦蹦跳跳地移動到了段修身邊，她慢慢把臉靠近段修，雙目和段修的視線對接：“我問你知罪否，意思就是你知道錯了嗎？”

一天的場景不斷在段修腦中回放，他很確定自己沒有惹到面前的小姑娘：“我不小心得罪你了嗎？你是某個宗教的信徒？還是少數民族？我不小心違背了你們的風俗嗎？那真對不起啊。”

“唉，你是忘了嗎？還是不敢承認？”嵐月笑得越發燦爛了，也越發詭異了：“你當初可是讓整整十萬人背負冤情啊……竟然就這樣忘了……”

‘轟~’

一道天雷劈進了段修腦海，他的心臟無助而又瘋狂地跳動著，十三年了，他每一天都幻想著今天的場景，但當這個場景降臨時，段修還是害怕了。

“你、你聽我解釋。”段修焦急地揮舞著手臂，就好像將死的小丑：“你是某一位體驗者的家人嗎？我、我們當時確實嚴格校正了內嵌游戲資料和基礎世界，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是因為硬件的不適應，而且、而且這十三年里我給上千款游戲做過架構，到現在沒有一款出現問題，我、我……”

“你十三年前做的事，和這十三年間的事情有什么關系呢？”嵐月慢慢退到燈光中，把段修一個人留在了陰影里：“難不成說，你想贖罪？你想贖罪，所以你離開了家庭，你想贖罪，所以你瘋狂地工作，你想贖罪，所以你剛才向我解釋，我說的，對嗎？”

老化的路燈慢慢黯淡下來，段修完全待在了黑暗中，他顫抖著，他后退著，但他不能靠這些方法回避問題：“對、我想贖罪……”

這句話比任何審判都管用，在這一刻，段修徹底承認了十三年前的事實。

當時朗月公司和鵬羽公司的高層達成一致，要在最快的時間內開發出一款和新型全息游戲設備相配的游戲，而這個任務則負擔在了天才架構師段修的肩上。

盡管段修是天才，但當年全息游戲還是一片空白，即便是他也難免出現問題，當他發現問題時，為時已晚，玩家們把扭曲的游戲世界當成彩蛋，沒有及時離開，最終導致數據流爆發，引發了變壓器損壞，整整十萬體驗者腦死亡。

這個災難幾乎徹底讓全系游戲死亡，但朗月和鵬羽通過各方力量，硬生生地把罪過扔給了外包的硬件廠商，雖說有些不人道，但全息設備十三年里的發展也確實如段榮所料，改變了世界。

然而，全息設備卻沒有改變段修的心靈。

聽到段修承認后，嵐月并沒有憤怒、也沒有哀傷，她依然笑著，就好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審判者：“贖罪？很好的想法，但你知道怎么贖罪嗎？”

“我、我……”此時的段修好像脫力一般，思維也極其混亂：“我可以給受害者的家屬錢，很多錢，我可以自己去自首，我、我可以……”

“你能給受害者本人一個交代嗎？”嵐月停止了微笑，她步入黑暗陪伴著段修，直視著段修的眼睛：“你能讓那十萬名體驗者得到應有的歸宿嗎？你可以嗎？”

“當然。”段修回答得很快，沒有絲毫猶豫：“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為他們獻出我的一切。”

就這樣，故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