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狼的身形極其龐大，阿離被頭狼這么一撲，離川直接脫手，整個人仰面倒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阿離心里頓時涼了半截。昨日才救了他們，現在就恩將仇報嗎？就果然野獸就是野獸·····

阿離既然沒有了劍，那只能靠手了，掄起拳頭就要往頭狼身上砸?？墒穷^狼卻沒有開始撕咬阿離，反而趴在了阿離身上不動了。阿離愣了幾秒后，竭力推開頭狼，準備將頭狼從身上扯下來，突然一陣暖流從手掌上劃過。阿離抬手看了看，鮮紅的血液沾滿了手掌，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濺在阿離的臉上。

阿離一下子慌了，趕緊將頭狼推開坐了起來。一把十幾寸的劍從側面直接插進頭狼的腹部，從另一面刺了出來。貫穿頭狼的肚子，距離阿離也就幾寸，若是頭狼晚那么幾秒撲上來，現在這把劍橫穿的就是阿離的肚子。阿離害怕的往后退，雨珠噼啪的砸下，頭狼的鮮血如泉涌，混著雨水染紅了阿離坐著的土地。

更可怕的是，就在此時天空中暴雷突然響起，像是有什么東西爆炸了一樣。大量的閃電劈下來，一碰到地面就冒出一陣煙。阿離小時候親眼見過有人被雷電劈死，也因此心里留下創傷，從小他就十分懼怕打雷閃電，即便過了這么久，對雷電的恐懼從未減退過。此時的阿離癱坐在地上，一直往后退，直到撞到了一棵樹上，無路可退。面前的頭狼流著血，雷電四起，大風呼嘯。阿離嚇得抱住了頭。

閃電躲開了阿離，對著正在和狼群搏斗的人劈去，一陣強光閃過，這些人紛紛倒下，與其搏斗的狼群四散逃離。阿離抱著頭偷偷的看了一眼，先生低著頭從林子里走了出來，帶著一身的鋪天蓋地的寒意，周圍的樹木好像覆上了一層霜，強大的氣場讓阿離不敢繼續盯著看。

雨似乎是小了一些。先生走到阿離身邊，垂著眼看著阿離，身上的凌厲絲毫不減。阿離抬起頭來看著先生，先生眼里帶著慍色，讓阿離呼吸有些困難。

先生只是看了一眼阿離就朝著剛才阿離背對的那個方向走去，也就是剛才突然飛來一把劍的方向。先生路過離川時，順手將其從地上拔了起來，拿在手里，劍尖托在地上，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跡。

配上先生此時的氣場，先生像極了嗜血的野獸，殺心已起。

先生走向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跨過了前面幾具尸體，看都懶得看一眼，沒有握著劍的手一揮，這些尸體瞬間著起了火，但卻沒有燒起來，只是一下子化成了黑色的灰燼，雨水落在這些灰燼上，化成了泥。

先生走向一個左肩中了劍的人身邊，用離川指著他。此人看似還有呼吸，但是因為失血過多，只能躺在地上。

“你，不是草鬼堂的人？”先生這句話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是阿離從未聽過先生如此冰冷的語氣，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躺在地上的人萬箭穿心。

“布兒莽怎么了？”先生這才變成了提問的語氣，但依舊是刺骨的寒冷。

躺在地上的人聽到“布兒莽”這三個字后突然睜大了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先生，先生垂著眼睛看著他，眼神充滿了不屑。先生一向為人恭敬，對人都是客客氣氣的?，F在的先生像是沙場上將敵人踩在腳下的戰士，一身殺氣。

“你···是······卯···蚩·······想都別想······”這個人用非常不標準的漢話咕噥著，然后突然起身，用最后的力氣撞向指著他的離川，離川當下將這個人的胸膛貫穿，鮮血淋漓。

阿離倒吸一口冷氣。先生卻穩穩的站著，完全沒有被這個人的舉動嚇到，動都沒有動，只是淡淡的看著他的尸體掛在離川上，鮮血淋了一地。

先生將劍抽了回來，扭頭走向癱坐在地上的阿離。先生握著滴著血的劍，走向趴在阿離面前的頭狼，附身摸了摸它。然后轉頭看去阿離。

這是阿離第一次從先生的眼睛里看到慍色。先生似乎十分生氣。阿離連忙站起來，身上全是泥巴還有狼的血，雙手也不知道該往哪里放，頭發也亂七八糟的，臉上還掛著雨水，順著阿離骨骼分明的臉頰滑下來，匯聚在下巴上。

先生看著阿離一直沒有說話。以前被先生盯著看時，阿離不過是覺得臉紅心跳加速，但是現在先生帶著滿臉的怒意，阿離頓時慌了。

“先生·······”阿離低下了頭，用沙啞的聲音喚道。

先生突然把離川扔了過來，阿離連忙接住，先生眼里的憤怒一點都沒有散去。

“公子可知，這頭狼是怎么死的？”先生指著地上的狼問道。

“知···知道···”阿離不敢抬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哦？公子知道？那公子說說它是怎么死的？”先生就像是在教訓孩子的大人。

“為我擋劍而死”阿離把聲音壓的低低的。先生難道是因為這頭狼而和我生氣？

“是嗎？”先生突然露出了微笑，一陣寒意刺進了阿離的心臟。

阿離自成年后就再也沒有掉過眼淚，現在面對著憤怒的先生，剛才又被打雷嚇得不輕。阿離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想把剛才的害怕，委屈，愧疚都一口氣哭出來。

“先生······我···我錯了”阿離覺得鼻子有些酸，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

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調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公子錯在何處？”先生努力維持著往日的語氣。但是現在聽起來更像是在批評。

“我····我不應該輕敵，害得這只狼為我而死”阿離覺得下一秒眼淚就要掉出來了。

“要是這只狼沒有出現，你現在還能站著和我說話嗎！”先生終于爆發了出來，聲音低沉好像剛才的悶雷，嚇得人一驚。

阿離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唰的掉了下來。先生又深吸一口氣，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情緒失控，穩穩自己的聲音說道：

“公子即便沒有經歷過疆場殺伐，卻也應該知道生命之貴重?！?

“手握利器，首先要保護好自己，才能回護身邊之人。即便敵人再不堪一擊，在沒有十足把握前，豈敢有絲毫懈怠?！?

阿離一邊抽泣一邊點頭。先生嘆了口氣，看著阿離眼睛里充滿了無奈。

先生背過了身，有些感慨的說道：“生命只有一次，永不重來。即便沒有遇到危險，也應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1）”。

阿離點了點頭，擦了擦眼淚。

先生抬頭看向天空，火已經被熄滅了，雨也停了，陽光鉆了出來，打入林子中，透過干枯的樹杈，落在鮮血染紅的土地上。

空氣中隱隱傳來燒焦木頭的味道。這一把火燒下去又是多少生靈涂炭。

“有多少生命都在這浩瀚無垠的天地間奮力拼搏，即便春生秋死，朝生暮亡也從未放棄。生命甚為可貴，萬望公子敬之畏之，珍之重之（2）”先生轉過身來，聲音是那么殷切，直擊阿離心田。

阿離抬起頭看著先生，用力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