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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刀尖闊斧

云府春閣,書房。

云棠放下公文,許久之后,長長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難題終解。

戶部核批已下達,不日將有災(zāi)銀送達,駐軍也已開拔。

“咚咚咚”

正此時,外面響起敲門聲,兩聲輕擊后,云棠夫人菁蓉推門而入,她的手上端著一盤點心。

“夫君,心中大石既已落地,來吃點東西。”菁蓉將點心放在桌子上,聲音溫柔的說道。

云棠瞧見來人,展顏一笑,他起身繞過書桌,來到夫人身旁。

可想起夫人此時本該陪伴女兒左右,他的語氣稍顯責(zé)怪“菁蓉,你不去監(jiān)督萱兒背誦女訓(xùn),怎么到為夫這里來了,若是將來萱兒去了大禳學(xué)院,連女訓(xùn)都不會背,豈不叫人笑話。”

菁蓉將一塊桂花糕遞給夫君,顧左右而言他道:“有些時日未見到大木了,你也不請他到家里來坐坐,吃頓便飯。”

“別提那小子。”

一提起呂大木,云棠就有些生氣,自己作為長輩,有了難處,他不思分憂也罷,現(xiàn)在倒好,連人影都見不到。

“仗著自己有點小聰明,尾巴都翹上天了。”似乎仍不解恨,他又不忿道。

“你啊,跟個孩子計較什么,這心眼也太小了,沒幫別人,處處反倒想著讓個孩子幫你,這可不是你堂堂知府大人該有的氣度。”菁蓉輕笑道。

云棠訕笑“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以為掌控全局的樣子。”

菁蓉看著云棠,笑而不語。

“萱兒的事情,夫人可要上心,恩師佘下臉面,為我求得一個名額,辜負了我們不要緊,若是損了恩師的顏面,我真是無顏以對。”云棠扶著夫人坐下,正色道。

“放心吧夫君,萱兒如此聰慧,事情的輕重分寸,她還是懂得,不會胡來。”菁蓉拉著夫君的手,說道。

“那倒也是。”萱兒的聰慧機敏,一向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驕傲。但他還是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我是擔(dān)心萱兒向來刁蠻任性慣了,到了外面也不知收斂,大禳學(xué)院學(xué)子們的身份背景,豈有簡單的,萬一因口舌之爭闖下大禍,到時……”

菁蓉捂住云棠的嘴,說道:“夫君,萱兒雖然刁蠻任性,但是心地極好,這樣的心性我覺得沒什么不好的,而且我們女兒也不是那種故意找茬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們也不是吃素的,我娘家也不是吃素的。”

菁蓉對丈夫的話有些不樂意。

云棠嘆息的搖了搖頭。

菁蓉不忍見夫君沮喪的樣子,想了想,又說道:“夫君不必憂心,萱兒那邊我會囑咐兩句,相信她能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

云棠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萱兒這一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明天我去觀音廟為她上香祈福,護佑平安。”菁蓉又給夫君拿了一塊糕點,說道。

云棠點頭,囑咐道:“嗯,多帶些仆人隨行,現(xiàn)如今局勢大定,但為了確保萬一,還是謹(jǐn)慎些好。”

菁蓉輕輕一笑,表示同意。

“大人,賀師爺在門外等候,說有要事求見。”

門外突然傳來一道突兀的男聲。

“請師爺?shù)狡珡d稍等片刻,說我馬上就來。”云棠神色一怔,這個時候來,不見得是好事。

“是,大人。”門外守衛(wèi)應(yīng)道。

“夫人……”云棠看向夫人,欲解釋一下。

不想菁蓉直接道:“夫君,去吧,公務(wù)要緊,妾身會吩咐廚房做兩個你最愛吃的菜,翹首以盼夫君歸來。”

“好”云棠欣慰笑道。

心道:“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片刻后,云棠走進偏廳,很快,他與賀鑫圖一同離開云府宅院。

————

簡陋的灶房里,除了灶臺,就是切菜的桌板,幾捆柴,一個灶前石墩,幾個做菜的工具,再無他物。

中年白面儒生坐在石墩上添柴,把控火候。

大鍋里,煮著一條很大的魚,被切作幾段,魚湯沸騰,湯汁濃稠,白而細膩,不失鮮滑。

香味四散飄溢,濃香卻不腥,夾雜著點點柴火豆腐的獨特風(fēng)味,迅速蔓延到整個院子。

院子里演武的少年們聞到這股香味,饞蟲瞬間被勾起。

“姬先生的煮魚真是天下無雙,百吃不厭。”有人感嘆道。

“誰說不是呢?我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煮魚,真可謂一絕。”有人附和道。

“你吃過幾條魚,居然厚顏無恥的點評姬先生的煮魚。”又有人調(diào)侃道。

“曾盧,話可不能這么說,我是沒吃過那么多,但我聽說書先生講俠林游記,孛劍川流落荒島,各種魚都吃,各種吃法,我聽得過癮,代入進去,仿佛身臨其境不行?”前者不甘的反駁道。

“哈哈哈……”

一陣哄堂大笑。

因為這條魚,百人的少年隊伍嬉笑吵鬧一片,然而氣氛卻是其樂融融。

此時,雨已經(jīng)小了許多,不再如那瓢潑傾瀉般,而是細雨綿綿,潤物無聲。

石皓來到這處老胡頭借給自己的農(nóng)家莊園,見到這一場景,也是心情大好。

“大當(dāng)家的來了。”

不知誰最先發(fā)現(xiàn)門口的石皓二人,驚喜的喊了一聲。然后,眾人紛紛跑過來見禮。

“大當(dāng)家的。”

“大當(dāng)家的……”

石皓笑著回應(yīng)“諸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一張張稚氣尚未完全蛻去的少年兒郎們,笑的無比真摯。

“你們先練著,我去見姬先生,一會兒我出來后,陪同大家一塊打套伏虎拳。”石皓目光掃過這群人,說道。

“好”

“好”

“好……”

所有人顯得無比開心,振奮。

陸奎二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只顧咧嘴傻笑,與之平時的精明模樣完全不符。

“姬先生”石皓聞著味便知是姬先生在灶房煮魚,熟門熟路的就過來了。

果不其然,姬先生此刻正站在灶臺前,拿著大勺輕攪湯面。

“你怎么來了?”姬魴頭也沒抬,手仍在輕輕攪動,動作不緊不慢,說話的語氣很是冷淡。

石皓也不以為意,自從老胡頭將這個中年儒士介紹給自己開始,他好像就不怎么待見自己。

對此,他早已習(xí)以為常。

“晚輩有事想請教姬先生。”石皓站立在灶房門口,儼然一副未得到允許,我就不準(zhǔn)備進去的樣子。

姬魴直接無視,將石皓晾在一邊,自己又去忙活其他的。

良久之后,待到他再度要去添柴的時候,好似這才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個人。

他詫異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石皓無奈苦笑,心道:“前輩,以您的耳力,院中有何動靜,是絕對逃不過您的感官,您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心中雖然腹誹,但他臉上依然堆滿笑容,說道:“晚輩剛來,見前輩正忙,便沒有出言叨擾,就在此等候。”

“哦”姬魴淡淡道。

“說吧,什么事。”姬魴坐在石墩上,仍然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關(guān)于坤沙幫背后的勢力,晚輩想知道是不是奉壹。”石皓也沒有拖泥帶水,直截了當(dāng)問道。

石皓之所以問這個本應(yīng)“君子遠庖廚”,卻偏偏極愛煮魚的中年儒士此等問題,那是因為老胡頭曾經(jīng)有過交代,但凡有任何疑難,皆可詢問姬魴。

一個秘聞軼事知之甚多的奇人。

石皓不疑。

這個問題也是他在心里斟酌了許久,才問出口。

“是,一個分舵,權(quán)勢不算大,但與乾夏上層人物關(guān)系密切。”姬魴還是沒有抬頭,說話仍是那般隨意。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滅了就滅了,翻不起大浪,奉壹如今無暇去關(guān)注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多謝姬先生解惑。”石皓聽后,躬身行禮。

姬魴冷冷道:“你還有事情嗎?沒有可以離開了,不要耽誤我煮魚。”

石皓頓時尷尬的笑了笑,又說道:“還有一事要請教先生。”

“有屁快放。”姬魴顯得有些不耐煩了,語氣已是不善。

“鄰城的幾座碼頭,背后可有什么勢力?”石皓問道。

“有,不大,能滅。”

姬魴已經(jīng)是在吐字了。

石皓再次躬身。

姬魴淡淡說道:“可以滾了。”

石皓也不生氣,答案既已知曉,就不要在此招先生煩,退后兩步,就要告辭離去。

卻不料,就在這時,里面的姬魴卻回頭說道:“聽胡老說,你小子有幾分才氣,你說我這魚如何吃,才美?”

石皓停下腳步,先是一愣,想了想,緩緩道:“鱸魚千頭酒百斛,酒中倒臥南山綠。”

姬魴眼睛一亮,說道:“小子,雖然姬某看你不順眼,但沖你能說出這首詩,以后,但凡想吃魚,只管來找我,定叫你吃好,吃飽。”

“如此甚好,晚輩在此先行謝過前輩厚愛。”

石皓笑的宛如花兒綻放,這可是好意兆的開端。

石皓美美的喝了碗魚湯后,悠哉悠哉地離開灶房。

灶房里,姬魴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正合我意:“鱸魚千頭酒百斛,酒中倒臥南山綠。吳歈越吟未終曲,江上團團貼寒玉。”

他看向院子中,正隨同眾人打拳的瘦弱身影,微微點頭。

伏虎拳被其打的虎虎生風(fēng),拳意流動。

姬魴莞爾道:“有幾分火候。”

————

知府衙門內(nèi)堂。

此時堂內(nèi)端坐著兩人,云棠與賀鑫圖,原有四人,只是現(xiàn)如今走了兩人。

“大人,劉大人二子劉綸昌與您并無交際,此番走這一遭,到底是何來意?”賀鑫圖不解地問道。

云棠也是費解,他的手指輕擊茶桌,說道:“我曾聽恩師提過,乾夏王朝的三個名額里,劉家二公子占有一席。只是,這又與我何干?”

“不對,是敲打,對,就是敲打,借用自己兒子之口敲打。”他又似乎突然想通了關(guān)節(jié),喃喃道:“徐劉黨爭,恩師巳意由顧陽氏遺孤順繼皇位,此意與徐派相合,而與劉派相左,新皇顧陽明上位,劉派壓對寶,劉道鴻極有可能成為輔政大臣,劉派官員將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此刻朝堂之上,風(fēng)頭一時無兩。”

“他此番前來,一是敲打,二就是在我面前顯擺。”

“大人”賀鑫圖打斷他的思路道:“可是,此子提到了碼頭,難道是有人要拿這事做文章?”

云棠眼眸低垂,道:“非也,這點我雖也不解,但想必他們不會拿這件事做文章,新皇登基,根基未穩(wěn),首先做的就是鞏固自己的地位,豈會自亂陣腳,把棋盤攪的更亂。”

賀鑫圖想了想,也就沒再說什么。

然而,云棠心里最擔(dān)憂的是,劉綸昌隱晦的提及,其父有與云家聯(lián)姻的意思。

————

給知府衙門掃地的黃媽,手里緊緊攥著五兩銀子,喜滋滋的退出小姐的閨房。

黃媽走出后堂后,云萱兒猛然一摔手中的《女訓(xùn)》,不屑道:“做他的春秋大夢,想與我一同去大禳學(xué)院,還妄想娶本小姐。”

她的美眸有些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轉(zhuǎn)念,她又想起了某人,輕笑道:“這樣一看,那個窮酸的便宜哥哥要順眼多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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