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皇上請安。”霍嬌率先反應了過來，起身跪了下去，彥九亦隨著。

魏楚陽走過來掃了她一眼，并沒與叫她起來，而是走到座位上揚了揚袍子坐了下來，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仍跪在地上的霍嬌。

霍嬌心里有些納悶，為何魏楚陽會這個時候過來，還沒有讓人通稟，難道是今天中午的時候惹到他了？

這么想著，霍嬌收斂了面上的表情，既然魏楚陽不說話那么她也不做聲。

就這么沉默了一會，屋里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彥九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么情況，就那么跪在后面，腿都有些酸麻了都不敢抬頭。

良久，魏楚陽才開口：“起來吧，朕渴了，去上些茶來。”

霍嬌應聲扶著桌子起身，沖著后面的彥九使了個顏色，示意她去倒壺茶來，自己卻是垂了頭站在一旁，并沒有再開口的打算。

整個房間里的氣氛都顯得異常詭異，就跟魏楚陽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

桌子上的香爐徐徐的升著細細一縷青煙，這焚的香還是先前太后所贈，雖是檀香，味道卻比壽康宮里燃的寡淡上幾分，沒有霍嬌先前聞到的那般濃郁，再加上又聽有安神的效應，所以霍嬌便日夜在殿里燃著此香。

不一會，彥九端著茶走了上來，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壺斟滿了一杯，然后遞給了面色不善的魏楚陽，而后便退了下去。

魏楚陽拿起后僅僅是抿了一口，便皺起了眉頭，他看了一眼霍嬌：“朕來了你就只管用陳茶招待，不怕朕往后不來了？”說罷重重的把茶杯放在了桌上，語氣里有著明顯的不悅。

霍嬌巴不得他往后都不來了。

“回皇上，臣妾自是不敢用陳茶招待，只是您把昭陽宮的宮人都調走了，妾又不懂得如何儲茶，才使得這些茶受了潮，有失口感。”

霍嬌平靜的說著，只作瞧不出魏楚陽眼神里的怒意。

魏楚陽盯著她，忽的一笑，語氣里卻沒松緩半分：“我當如何，原來霍貴人是在說我把昭陽宮的宮人遣走的事。”

當初因為玉容的事，魏楚陽遷怒了昭陽宮里的宮人，并下令讓楊德福把他們全部遣走了，本想給霍嬌一個教訓，誰知后來竟被他忘了，直到此時才想起來。

可就是到現在，他也似乎并沒放在心上：“朕瞧著你身邊這個丫頭挺機靈的，改日讓她多學著些，至于宮人，多幾個少幾個又何妨？”

宮里的人都知道，黎妃宮中的下人成群，比尋常妃位的宮人數要多上兩倍。

霍嬌剛進宮時就聽嬤嬤說過這個，她當時并沒有記在心上，只是魏楚陽剛剛的這句話，忽然又讓她想起了這些。

“可是皇上，縱使彥九在得力能干，也不能一個人當十個人使啊。”霍嬌抬起頭，她說這話的意思并不是為了向魏楚陽討宮人，而是為彥九抱不平。

他是皇上，卻從不懂得體恤下人，不懂公平公正，一昧徇私情。

魏楚陽習慣性的端起了茶盞，剛放到唇邊又放了下去，他仿佛沒有聽到霍嬌的話，或者是根本不想聽。

霍嬌站在旁邊干愣了會，見魏楚陽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出聲提醒道：“皇上，時候不早了，夜里甚寒，您早些回去就寢，臣妾也準備洗漱一番歇下了。”

彥九聽見這句話不由得有些驚愕的覷了她一眼，她不知霍嬌是無心還是有意，魏楚陽這么晚過來，擺明了是要在昭陽宮過夜，既然如此霍嬌為什么又如此明顯的下逐客令呢？

想到這里彥九又灰溜溜地打量了一眼魏楚陽，果然，魏楚陽在聽見之后臉上浮起了幾分怒意，他冷冷的看向霍嬌：“霍貴人這是要送客？”

“別的妃子都絞盡了腦汁想讓朕往她們那里去，你偏倒好，把朕往外推，”他站起身逼近了霍嬌，盯著她一字一句道，“霍貴人究竟是對朕有意見還是欲擒故縱？”

魏楚陽說到后面的時候，身子距離霍嬌已經不到半米，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身前的人，緩緩地伸出了手。

有過上次魏楚陽扼她下巴的經歷后，霍嬌對魏楚陽的一舉一動十分敏感，尤其是他伸出手時，霍嬌明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卻仿佛感受到了下巴上的痛意。

眼睜睜的看著魏楚陽的手離自己越來越近，近的霍嬌都看到了他掌心處的厚繭，霍嬌皺了皺眉，在他即將要觸碰到自己時，忽然眼睛一閉：

“啊秋——”

霍嬌忽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口水直直的噴到了魏楚陽的臉上，也讓魏楚陽的手滯在了空中。

彥九一驚，圍了上來，拿著帕子給霍嬌拭著鼻涕。

她伴了霍嬌這么多年，一眼便瞧出霍嬌剛剛的噴嚏是裝的，為了不被識破，她也只能隨著她演：“奴婢就說昨日里那澆上茶水的衣服若不及時更換會染風寒，您偏不聽，現在好了。”彥九邊說邊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

魏楚陽眉頭一皺，高聲向門外喚道：“馬德常！”

隨即殿外面響起了一聲尖細的“哎”，然后馬德常推門而進，他手上還攬著拂塵，甩了甩后走到魏楚陽的跟前，看了看霍嬌，堆著笑道：“皇上，是去拿些花瓣過來還是拿些潤滑油什么的？”

魏楚陽本想用手拭去臉上的口水，可是手剛放到自己臉龐又覺得有些不忍，他臉上露出了嫌棄的表情：“給朕拿一張帕子過來。”

“帕子？”馬德常一聽，收斂了臉上的笑，又重復了一遍：“皇上您要帕子做什么？”

魏楚陽怒斥一聲：“讓你拿你就拿。”

“得嘞得嘞。”馬德常低下頭應道，內心卻焦急了起來，這今日他出門也沒帶帕子，這該到哪里去找呢。

馬德常一轉頭，看見了霍嬌捂著臉的帕子，心里不禁更疑惑了：霍貴人手上就有帕子，為什么皇上還要自己去找？

一旁的霍嬌顯然也注意到了馬德常的目光，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看一臉隱忍的魏楚陽，于是伸手遞了上去：“妾身不是故意的。”她一改先前冷淡的樣子，眼神弱弱的望向魏楚陽，似乎還含著些淚花。

而魏楚陽瞥了一眼她遞過來的帕子，只見上面還沾著一小片亮晶晶的東西，不知是口水還是鼻涕。

魏楚陽厭惡的挪開目光，他看著霍嬌楚楚可憐的樣子，心里不但沒有軟半分反而有了些怒意，他盯著霍嬌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朕今天中午看見你的時候還是好好地，現在怎么......”

“阿嚏——”

話沒說完霍嬌又直對著魏楚陽的臉打了個噴嚏，口水崩到他臉上，霍嬌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魏楚陽的話瞬時噎在了喉里，臉色鐵青到極點。

馬德常別過了頭，不忍再看魏楚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