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膽小的宮女捂嘴驚呼了一聲,沒錯,躺在棺材里的,正是面部被泡的浮腫不堪的玉容,她的脖子上的肉已經綻開,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頭,讓人見了就有種作嘔的沖動。
魏楚陽此時也皺了皺眉頭,他的目光直直的盯著棺材里的人,只是覺得有些眼熟,但很快,他便挪開了目光看向霍嬌,面色沉的讓人心里只覺得凌冽。
在他發話之前,黎妃便怒道:“玉容尚還年幼,霍貴人心里即使有怨氣,那也不能牽連到她身上啊。”
她本以為玉容的這件事做的周全,可是萬萬沒想到她的尸體竟會被霍嬌尋來,此時魏楚陽一直不發話,讓黎妃有些心慌起來,但好在城府夠深,她轉瞬間便想到了應對之策。
她的話還發著顫,仿佛還沒有從看到尸體的恐懼之中解脫出來。
好一個惡人先告狀,霍嬌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反駁什么,而是對著魏楚陽道:“臣妾說了,是因為想聽玉容的戲,卻又找不到人,正好前兩天宮里人有傳護城河里多了具穿戲服的女尸,臣妾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沒想到死的人竟真是玉容。”
黎妃走上前打斷道:“霍貴人是想說玉容的死與你無關?”
不動聲色的掩下心里的詫異,把玉容的死往霍嬌身上推。
“倘若和臣妾有關,那么臣妾應該避之不及才是,又怎么會給她置了頂薄棺,又讓人帶來昭陽宮?”霍嬌眨了眨眼睛,一反往常皇上面前寡言少語的模樣,語氣坦然又絲毫不退讓,“反倒是娘娘,玉容死前曾收到大量銀票,并且上面署名的錢莊正是您父親名下的江南錢莊,黎妃娘娘,您說巧不巧?”
“一派胡言!”一聽她的話里牽扯到自己,黎妃想都不想的便斥道,“霍貴人是在說她的死和本宮有關?”
“和娘娘有關無關暫且不提,就說一個小小的伶人為何會在入宮前幾日忽然得了這么多的銀票,然后又在鵲橋宴排演的時候一反常態,唱了一個重來沒有聽過更沒教過的曲?”
“那霍貴人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本宮挑唆的咯?”黎妃幾乎是在牙縫里蹦出來的字,“簡直荒唐!”
她說完便轉身向魏楚陽跪下:“陛下,籌辦鵲橋宴的時候,您政務正忙,臣妾從朝到晚的陪您在養心殿,所以安排節目的事情都壓在了杜嬪和貴人身上——說起來臣妾還有些愧疚,可是皇上,臣妾是沒有時間來做霍貴人口中的這些的啊!”
“況且妾是六宮表率,霍貴人只是一個剛入宮不久的七品貴人,從各方各面講。臣妾都實在是犯不著來挑唆您與她的關系啊。”
魏楚陽的只是抿著唇,目光在眼前的這幾人身上游弋不定,很顯然他也猶豫了。
“你說這些話,可有證據?”
魏楚陽最終把目光定在了霍嬌身上,他的話語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臣妾從來不敢妄言,玉容出事嫌疑最大的就是臣妾,妾雖愚笨,可還不至于無腦至此。”霍嬌說完轉身看向了彥九,后者立馬退了出去,不一會,便帶來了一身布衣打扮的中年男子,蓄著長長的胡子,一雙清亮的眸子里歷經了滄桑。
他低垂著頭,當目光觸及地上薄棺里的人時,眉頭瞬間皺起,眼里劃過幾分心疼,但旋即便被他掩蓋了下去。
“草民見過皇上,見過各位娘娘。”葛連杰徑直走到魏楚陽面前,伏下身子行了個大禮。
魏楚陽看向霍嬌,語氣里有著淡淡的不耐煩:“這是?”
“這是玉容的師傅,”霍嬌說完把頭轉向了葛連杰,語氣輕緩道,“把您知道的說出來就行了。”
“是。”葛連杰也許是第一次看到皇上,還是這么近距離的,他的手有些抖,盡力的平復了一會,才吐出口氣,緩緩道,“草民是那丫頭的師傅,他從小便被家人給遺棄了……”
魏孝辭不耐煩的打斷:“說重點。”
“是,”葛連杰剛剛平復下去的心此時又提了起來,他顫顫巍巍的叩了叩頭,繼續道,“一個多月前有宮里的公公來我們戲班子里挑人,玉容平時戲唱的雖然不算拔尖,但好在聰明伶俐,學得快,就在角落,第一個便挑到了這丫頭,隨后又陸陸續續讓草民推薦了幾個,七八個人吧,當夜便帶走了,就在他們走后,戲班子里的伙計收拾他們的床褥時,在玉容的衣物里發現了一沓的銀票,那伙計當時就嚇傻了,他說他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那么多的錢。”
葛連杰說到這里頓了一頓,他看了一眼薄棺的方向,眼神里滿是可惜:“就算戲班子唱三輩子都不會有這么多錢,我當時還在疑問這丫頭到底是哪里得來的這些,就想著等她唱戲回來詢問一番,哪知鵲橋宴結束后,其他丫頭都被人送回來了,就只有玉容這個丫頭遲遲沒有音信,聽宮里的公公說玉容在宮里得到了一個主子的青睞,人各有各的命,我也沒打算再打聽這丫頭的下落,誰知道……最后傳來的竟是她的死訊。”
彥九順勢遞上了先前夜隼問葛連杰要來的那一沓銀票,霍嬌接過,然后轉眸問向黎妃:“這些錢娘娘可是眼熟?”
黎妃委屈的看了一眼魏楚陽,見他并沒有看自己的意思,于是又向霍嬌道:“就因為這些銀票是父親的錢莊的,霍貴人就認為本宮與玉容暗中勾結陷害你?”
“這些錢不是小數目,皇上若不信盡管可以去查一下娘娘父親錢莊里的項目,看看這一筆大數目是否為娘娘挪用。”
聽完他的話,魏楚陽更加陰晴不定起來,他轉頭凝望著黎妃,審視道:“黎妃,你怎么說?”
黎妃略微一猶豫,只得硬著頭皮說:“臣妾,自是不怕查。”
魏楚陽這次卻沒有親手把黎妃拉起來,而是掃了一眼霍嬌,冷淡道:“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魏楚陽這是擺明了偏袒黎妃,彥九咬緊了牙有些心疼的看向霍嬌,只見她也掃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分明在示意:不要說話。
“霍貴人禁足數日,想必是悶壞了,明日去壽康宮給太后請個安吧,她這幾日可是沒少念叨你。”魏楚陽說完便離去了,這話下之意就是解了霍嬌的禁足。
黎妃在剜了霍嬌一眼后也冷笑著離去了,待人走凈了,彥九伸手霍嬌扶了起來,遲疑道:“方才皇上那句話,可是解了嬌娘您的禁足?”
張嬤嬤也走了過來,拿著帕子給霍嬌拍了拍膝蓋處的灰塵。
霍嬌點了點頭,卻絲毫高興不起來:“他這是用解禁足來換我不要再追究這件事,看來他真的是偏愛極了黎妃。”
“嬌娘……”
霍嬌搖了搖頭:“只是忽然很心疼卓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