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我的阻撓和糾纏，卜商與許安筠的親密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默許和認(rèn)同。

但我沒想到，逼宮的前一夜，卜商會(huì)獨(dú)自來我的宮中。

這是他第二次來，和上次不同，他神色柔軟了許多，夜色掩映下格外俊朗。

佩兒和其他宮婢早上就被叫走幫著宮中布置了，公主殿此時(shí)倒顯得有些凄涼了。

“你怎么來了？”我?guī)е苫髥枴?

他眸光沉沉，透著些說不出的感覺，我被盯得很久才反應(yīng)過來，慌張道：“進(jìn)來說，站在外面做什么。”

屋內(nèi)燭火微動(dòng)，我們對(duì)坐著，氣氛越發(fā)尷尬，我手忙腳亂的倒茶，他抬手按住了我有些微抖的手。

“作為公主，怎么還這么冒失？”他輕笑一聲，放開了我的手。

我想起他為何送我那套茶具了。他初次進(jìn)宮時(shí)，父皇讓我給作為賓客的卜商敬茶，我只顧看著他長(zhǎng)長(zhǎng)的睫羽出神，不小心摔了瓷杯。隔日他就差人送了一套過來，說補(bǔ)償我的。

那時(shí)的他與現(xiàn)在除了眉眼日漸成熟，別無二致。

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反抓住那只手，神色認(rèn)真的問道：“你可是后悔了？！”

他一怔，抽出那只手，恢復(fù)了平日的樣子，道：“公主說笑了，卜商只是前來感謝公主成全。這么些年，卜商心里一直把公主當(dāng)作親近的妹妹，不敢生逾越之想。”

我深呼吸一口氣，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指著門口道：“我這公主殿容不下公子這尊大佛，有緣再見。”

我原想著，他若是后悔了，我去求父皇，哪怕什么都不要，也要和他在一起。可如今，他又是這副模樣，道貌岸然的說著最讓人難過的話。

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兩個(gè)月說長(zhǎng)也長(zhǎng)，說短也短，很快就到了卜商和許安筠大婚的日子。當(dāng)然，也是要載入歷史的日子。

有了我盜來之前的虎符，丞相的逼宮簡(jiǎn)直異常順利。

黑夜寂寂，皇城幽深，兵戈鐵馬和滿天火光叫醒我安睡的父皇。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做得好，文袖。”

丞相早有二心，刻意安排卜商與許安筠相戀，引起我的妒忌，再煽風(fēng)點(diǎn)火，讓我去盜來虎符，意圖謀反。

但他不知道，他選擇的那個(gè)沒什么身份背景的將軍府義女，是我最信任的婢女，卜商一早便察覺了此事，到宮中告知了我，還與我一起謀劃了此事。佩兒是丞相的人，這件事也是他告訴我的。

他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但還是全部告訴了我，他說，希望我作為公主，一世安康。

不管是卜商和許安筠在來宮中求親，還是我給父皇送去的雪梨汁，都是做給丞相看的戲，我們是觀眾，亦是演員。

所以我問過卜商很多次，他這樣做到底想好了沒有，我太想他說他后悔了，可是他沒有。所以父皇一次次安慰我說還會(huì)有更好的，因?yàn)槲覀兌贾啦飞痰慕Y(jié)局會(huì)是什么。

我和父皇來到城門之上，我一身杏紅衣裳，微微抬著下巴看向城樓之下被壓著的丞相。

“丞相，為臣不忠！為父不慈！為人不義！欺君罔上，其罪當(dāng)株！株連九族！”

株連九族。

我一字一句的說完，看向卜商，他一席白衣，不染一絲凡塵。襯得周圍的一切都骯臟到骨子里。

“你不是想嫁給卜商嗎？！”丞相氣急敗壞的聲音傳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我勾起唇角，道：“你錯(cuò)了，我從來沒有愛過他。”

我說謊了，但我知道，卜商也說過謊了。我們扯平了。

我一步步走向城樓，在父皇帶著贊賞的微笑中，在丞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把刀送入了卜商的胸膛。

“愿有來生。”這是我和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軟軟，要多笑笑，你入了畫，很好看的。”

軟軟，他一直這樣喚我。

他抬起手，屈起手指，輕輕抹掉了我眼角的淚。

“阿商……”我語氣有些抖，過了許久，久到宮人已經(jīng)把叛賊的尸首拉走了，我站在原地，終于支撐不住，蹲下身子，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