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眠從小就被教導要熱情好客,就算再不待見人家也要維持表面上的禮貌。
然而此時,宛眠瞧著面前沙發上坐著的這位大爺,突然開始懷疑起這二十幾年來遵循的家教方針,是否有些小錯誤。
顧彥鴻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沉默,只一雙眼睛四處張望著客廳的陳設。搞得宛眠都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問他:您什么時候回去啊?
一杯熱水見底,宛眠終于小聲開口:“顧總?”
顧彥鴻沒聽見一樣。
宛眠有點不耐煩,這家伙的臭脾氣愛誰慣著就去慣,來她這兒膈應誰呢!
但是宛眠不敢當面發火,理由還是那樣。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覺得真要動起手來,她肯定打不過他。
“顧彥鴻?”
“嗒”的一聲,顧彥鴻把茶杯放下了。
他的目光終于落到了宛眠身上,臉上卻依舊沒什么表情:“記起我的名字來了?”
宛眠不明白他為什么變得這么小心眼了,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以前的小混蛋都沒有這么小肚雞腸。
不過看他這架勢是想算賬,宛眠覺著,怎么著氣勢上不能輸。于是,她抿了口茶后開口:
“怎么敢忘?”
“宛眠。”
顧彥鴻的眸光黯了黯,肩膀往下塌了一半,“對不起。”
宛眠以為顧彥鴻會痛斥她當年的不告而別,或者跟她攤牌讓她不要再糾纏他了種種。
萬萬沒想到大佬剛開口就來給她道歉。
真是出奇制勝,打得對手措手不及。
宛眠選手準備的上下五千年嘴炮毫無用武之地。
但是她絕不輕易認輸。不拼勝負拼精神,宛眠一臉莫名其妙外加受寵若驚地看著對方:“你給我道什么歉?”
顧彥鴻默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道歉這么麻煩,居然還要解釋清楚前因后果。
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提前準備好一篇檢討。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了什么道歉,甚至連他自己還帶著滿腔的怒氣沒處發泄。
只是從重新見到宛眠那一面開始,他就發現宛眠不一樣了。
原本他以為宛眠回來是為了他,但是隨著幾番接觸,他越來越多次地接收到宛眠厭煩的目光。
顧彥鴻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五年后的宛眠可以和所有人歡聲笑語,卻唯獨在面對他的時候,她變得沉悶而疏離。
可是為什么呢?
戀愛經驗幾乎為零的顧總垂下他驕傲的頭顱:“不知道。”
宛眠覺得自己快被氣笑了:“不知道你道什么歉?今天是國際道歉日,還是你大冒險輸了?”
顧彥鴻看著宛眠,張了張嘴,那雙眸有一瞬間恢復了平時的犀利,下一秒卻又垂下去,恢復委屈巴巴狀。
“可是你好像很生氣。”
“我……”
宛眠還來不及為自己正名,對方又說:“而且,只對我一個人生氣。”
宛眠在心里為他鼓起了掌。
瞧瞧!這是何等細致入微的觀察力,真是心細如塵啊!這都被您發現了,我就是在針對你一個人呢!
宛眠想了想該怎么回復他,可以又不失氣勢還能就此撇清關系。
花了三秒鐘,宛眠剛要抬眸,卻看見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睛,身子以極其別扭的姿勢陷在沙發里。
呼吸綿長而平穩。
居然睡著了?
我的表演才剛剛要開始,你告訴我你困了?是我的表演不夠吸引眼球,還是我這個人長得就很好睡——呸呸呸,很助眠?
宛眠帶著魚死網破的決心,走過去踹了那人一腳:“醒醒。”
這一腳大概力度不小,顧彥鴻的身子瑟縮一下,哼哼了兩聲,然后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這下直接橫躺在沙發上了。
宛眠注意到他的脖根有些泛粉,湊近了身上還有酒氣。實在沒想到這家伙幾杯清酒就能醉成這樣。
怪不得認錯的模樣這么乖巧可愛,原來是意識不清醒。
宛眠本著最后的人道主義,回房間把慕野蓋過的毛毯扔到沙發上,自個兒打著哈欠回房了。
在一切重歸黑暗后,沙發上的人影悄悄動了動,換了個更容易入睡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