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一臉嚴肅表明來意，老村長的臉逐漸沉下來。

“大山，你說啥？鼓動村民不要賣糧？為啥？”

要知道，他們農(nóng)戶，一年到頭靠的可就是這點收成，家家戶戶都等著打了糧換錢，夠一大家子花銷吃用呢。

“老村長，我剛從鎮(zhèn)上回來，發(fā)現(xiàn)有人暗中大量購糧，糧價上漲，加上近來這天，怕是要……”

老村長心里咯噔一下，高大山說的事有多嚴重，他太清楚了。

天災(zāi)啊，四十年前他趕上過一次，那時候老村長還是個半大孩子。

“大山，這事兒可有依據(jù)啊？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有朋友在米店做工，他親口告訴我的。”

私下存糧可是觸犯國法的，若沒個實靠人，誰會知曉。

老村長一時沒個章程，畢竟事關(guān)重大，高大山也沒緊逼，說幾句就走了。

接下來依舊是大雨滂沱，日漸不斷，幾乎沒有停的時候。

到了第三天，第三天老村長忍不住了，主動來找高大山。

“大山，你說的對，這事恐怕不好，我日前已經(jīng)逐個交代村民暫時不要賣糧，何況近幾日天氣不好，還真沒機會賣，家家手里頭都有余糧，只是接下來……”

事關(guān)重大，不好明面上說出來，否則鬧得人心惶惶，才是真的要出大事。

“村長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老村長這才欣然離去。

其間高大山還特意通知了老屋，不過沒幾個人往心里去，大房邢氏嘀咕三房又作妖了，倒是高大山的二哥高大海，心性沉穩(wěn)樸實，對高大山這個弟弟，一向親厚。

“老三，二哥知道你的為人，放心吧，我聽你的，不賣糧。”

高大山無言，拍了拍二哥的肩膀，兄弟間的默契，心照不宣。

接連幾日高大山四處奔走，關(guān)系好的親朋去了個遍。

因著這個事兒，李云嬌準(zhǔn)備兜售的青梅酒也給耽擱了。

直至一個月后。

南方大澇，流民涌進北方，事態(tài)嚴重，一發(fā)不可收拾。

城鎮(zhèn)物價飛漲，供不應(yīng)求，四處孤鴻遍野。

平山縣是靠近南方的山鎮(zhèn)，波及甚大。

縣官為防止流民進入，干脆封鎮(zhèn)，里不出外不進。

這樣一來，附近的村子就成了眾矢之的。

李云嬌所在地平安村一樣。

老村長組織村里青壯的男子組成巡邏隊，日夜防守，生怕那些紅了眼的流民沖進來打砸搶。

此事其他村子已有發(fā)生，災(zāi)年之際，人性本惡的特點被無限放大，什么事都干的出來。

“云嬌，我今天要去巡邏，你跟孩子們好生在家，切莫出門，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說。”

好在如今吃穿不愁，沒了婆家那幫極品三不五時打秋風(fēng)，日子好過不少。

可總有些人記吃不記打。

高家老屋，老太太和大房不屑高大山的警告，背著村長偷偷把糧賣了高價。

邢氏的娘家侄兒，在鎮(zhèn)上的大酒樓跑堂，酒樓東家眼界高，是先瞧出不對，私下存糧，薛氏的侄兒是個機靈的，穿線搭橋聯(lián)系上了高家。

又有邢氏幫腔，老太太眼紅那幾兩銀子，就給賣了。

這回可好，災(zāi)荒一起，一大家子都傻了眼。

高家早早分家，老二老三分出去，老兩口跟著老大過，老四一家雖然也分家另過，但還住在老屋的西跨院。

老二聽從高大山的話存了糧，可架不住老薛氏一哭二鬧，二房一家都實誠，把自己那份口糧給了老屋，可仍就不夠，老屋上下四五口人，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邢氏怕被埋怨，便挑撥老薛氏來三房鬧，當(dāng)初老三鼓動大家存糧，想必他家肯定足夠多。

李云嬌冷眼看向梗著脖子理直氣壯朝她和高大山要糧的老薛氏，吐沫橫飛，指責(zé)高大山不孝。

李云嬌冷笑。

傳說中的蹬鼻子上臉，說的就是這吧。

“娘，當(dāng)時大山可是提醒過你們的，不要賣糧，你們?yōu)楹尾宦牐咳缃襁@個時候，你們讓我們上哪弄糧食去？分家的時候家里就那么一畝地，打多少糧你們也門兒清吧？不知道您是聽信了誰的？說我們有糧？這人分明是居心叵測。”

“還有……當(dāng)初村長也有通知吧？加上連日大雨，糧是怎么賣出去的？”

李云嬌沒說一句，老薛氏臉色黑上一分，邢氏便瑟縮一下。

自那次后，李氏嘴皮子越發(fā)厲害了，句句卡在關(guān)鍵點兒上。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啊娘！李氏她就是不想給糧，誠心想要餓死咱們吶！”

老薛氏白了大兒媳一眼，意思是說待會再跟你算賬。

“老三，今個老娘就問你一句，你給還是不給，難不成你就縱著你媳婦，要餓死親爹親娘？”

“三兒，你啥時候這么狠心了，即使不看我和你爹這兩把老骨頭，你大哥家那倆，可是你親侄子！”

老薛氏句句誅心，刺的高大山心口窩子都泛疼。

他啥時候不孝過？寧肯餓著從前的李氏和孩子，由著她們胡鬧。

大哥家的孩子是老高家的根兒，難道他的孩子就不是？寶兒今年也才七歲！

他娘這心，到底偏到什么程度了？高大山心都冷了。

“想要糧可以，拿銀子來買。”

李云嬌昂首道:“娘不是賣了不少銀子嗎？如今再買回去，再合適不過。”

薛氏眼珠子一瞪，氣的差點倒仰。

倒是邢氏反應(yīng)快，低聲勸道:“娘，李氏說得對，現(xiàn)在可是有銀子都買不到糧，誰知道這場災(zāi)會鬧多久？保命要緊……”

邢氏慣會算計，李氏不是想要錢么？給她就是，看她能抱著銀子得意多久，等那天餓死了，物什還不是她的？

就讓李氏那個傻冒樂呵樂呵。

老薛氏歷來耳根子軟，不然也不會三番五次被邢氏攛掇，這會兒聽邢出的主意，覺著在理。

災(zāi)荒年頭，誰還顧得了銀子，吃飽不餓才是硬道理。

“成！”

老薛氏咬牙答應(yīng)。

高大山雖然不解，卻沒有出言阻止。

一來他也不能真眼看著爹娘餓死，二來……他相信李氏。

李氏是決計不會拿自己和兒女的命，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