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為期兩周的軍事訓(xùn)練,臨行晚上,白珂挑燈夜戰(zhàn),納智捷直奔橫店,明早上第一場戲,三千七百多字臺詞,加上別人的,一萬來字,早上得說轱轆順暢。
這是他第一場戲,又是寶利的年輕男星,劇組場合,交鋒甚多。
胡以梅約了八點接他,她很守時,晚七點不到,蓮花路的白珂演員宿舍,頓時門“砰砰砰~”,白珂起來開門一臉喪氣,頭發(fā)像是打結(jié)水草。
胡以梅見他便道:“你怎么了?還沒睡覺?”
“怎么睡覺——剛發(fā)的劇本,明天就拍,不敢睡。”
他手里捏著一厚摞紙,露出《特戰(zhàn)隊》三個字的邊。
胡以梅瞥過去,劇本花花綠綠,有勾有畫,像是學(xué)霸做的筆記。
她很滿意,點頭道:“打包東西,提前出發(fā),說是炸藥包那邊白天會吵著隔壁劇組拍攝,所以六點拍,白珂,你睡的怕是更少了?!?
“影響拍攝?怎么個影響法?”
“隔壁是古裝劇組,你說人家拍你儂我儂的時候,來一梭子機關(guān)槍,或者修煉內(nèi)功心法,這邊沖鋒號一響殺鬼子咯,噠噠噠噠嗚嗚嗚~劇組用的狗屁炸藥,炸坦克真不行,聲音大啊,人古裝劇還怎么拍?”
“是有道理,這拍不了……那不是這邊民國,那邊亂七八糟朝代?”
“是啊,這就是橫店啊,你坐飛機往上邊看,掀開馬桶底瞧,唐宋元明清,哪個沒在里面?”
胡以梅瞪大眼睛,一臉鄙夷。
她以前帶過邵斌進組,寶利這公司,最愛拍的就是正劇戰(zhàn)爭劇,橫店的每一個女廁所,胡以梅了解得清清楚楚。
說罷又往里探,屋內(nèi)干干凈凈,衣服背包放的整齊,胡以梅搖頭:“嘖嘖~白珂,你可真不像是一個男人?!?
白珂料到了她要提前來,好在有準備:“怎么不像個男人?”
“男人哪里是這個屋子?!?
“男人該是怎么個屋子?”
“你……”胡以梅舌頭拌蒜,“算了,我說不過你——總之,男人,愛干凈的不正常,你可不算個男人。”
白珂聳肩,隨便胡以梅叨叨嘴。
他東西也少,主要是胡以梅那納智捷帶東西不給力,三倆下拖著大皮箱,胡以梅幫他墊背包,很快折騰進車上。
白珂進去了一拍腦袋:“喲!我可忘了一件事了……”
女司機胡以梅正陷入日常開車無能中,聽罷松了口氣,反而道:“你真是耽誤事兒,害的我凈分神,大晚上開車,我容易嘛。”
“對不住了,胡姐,您多擔待。”
他竄出去又上了員工宿舍,穿的連帽衛(wèi)衣,兜帽旗子一樣的向后翻飛,將好外邊下雨,沖進電梯停下,騰,這帽子蓋上了。
幾十秒鐘后,他又抱著一坨黑色的厚物件出來,一撒開腳跑,帽子就掉到脖間,等沖到車前停下,騰,又蓋上了。
頭發(fā)上臉上全是細雨,一點兒沒逃過。
胡以梅看著好笑,這帽子,啥用也沒有。
白珂:“你笑什么?”
“沒什么?!?
“誒,你抱那東西,是什么來著……”胡以梅往后視鏡瞄,發(fā)現(xiàn)白珂抱的黑東西還長了長尾巴。
“電腦?!?
“啥電腦。”
“就那電腦,破筆電,奔騰賽揚,你明白沒?”
胡以梅聽見“賽揚”兩個字恍然大悟,“你還在用這玩意兒?費電還費事兒,姐給你買得了,省的拿出去討笑話?!?
“別,你拿一分錢,得從我身上賺十分錢。”
“你可真會計較?!?
“那是……不過,說不定還真得托你買。”他又道了句。
隨即翻開筆電,測試這玩意兒還能戰(zhàn)否,胡以梅則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兩眼提溜猛轉(zhuǎn),像跳進敵人腹地的空降兵。
《特戰(zhàn)隊》的紙質(zhì)文檔并不頂用,那是給媒體的樣子貨,一來采訪了,就把畫得鬼畫符一樣的劇本拎出去搶鏡頭,樹立刻苦勤奮人設(shè),聽說也有連樣子都懶得裝的,一疊劇本用的是歷久彌新,越用越新,媒體采訪居然還拿出來賣乖,不過白珂至今還沒遇見這種奇葩。
導(dǎo)演智雷隨時改詞,搶編劇飯碗,那新稿子在哪兒呢,在電腦的群里面,演員都得下來配合。
所以白珂要上扣扣。
堅決跟隨領(lǐng)導(dǎo)最新指示。
破筆電開個通訊軟件已經(jīng)卡的要死,登陸界面足足十來秒,然后是海一樣的彈窗,響個不停。
不是智雷,也不是學(xué)姐團,是一個人,白珂點進去,頭像又是灰的。
是江曉琪。
他問過江曉琪“合同”的事情,當時江沒答。英國時間晚了中國時間八個小時,江那會兒正好沒空,睡覺。
那現(xiàn)在呢。
他問胡以梅:“幾點了?”
“我開車呢~你自己看行不?”胡以梅不耐煩了。
白珂看江給他發(fā)的消息,從合同的邊邊角角,到實際操作常有的忽略點,雖然理想主義了些,但比賈主任當初給的還要詳實得多,發(fā)了十幾篇,大概有萬字。
江曉琪該花了不少功夫。
可他根本沒看,十幾天了,也沒回,他根本不知道。
“誒,白珂……”
胡以梅忽然吭聲。
“怎么了?”
“給你包的春卷,這不是前幾天過了春節(jié)么,想你一個人呆公寓,也沒人給你做?!?
“是沒人?!?
白珂接過春卷,還是熱的,吃起來嗓子發(fā)干,心里更苦,他想起春節(jié)那天,他給所有人發(fā)了短信,都收到了一聲,春節(jié)快樂,也給江曉琪發(fā)了,不過江曉琪沒回他。
為什么,大概是因為自己上一次“簽約”的事兒,先一步?jīng)]回她。
江學(xué)姐也是女人,女人對喜歡的人反而小氣。
白珂嘆了口氣,望向窗外,實際上即便不問時間,用腳趾想,八小時的時差,英國這會兒也該是大白天,江一定有空,但他還是沒發(fā)消息過去,下了智雷劇組群里面的文件,仔細比對紙質(zhì)稿,發(fā)現(xiàn)了些不同。
念念有聲背了起來。
筆記本就兩三小時電,和江曉琪聊天,就來不及看劇本,少背了一句臺詞,明天就得出洋相,解除誤會雖然輕易,但它耗時間,有時候,時間就是在要緊的時候艸蛋。
盡管如此,白珂還是背的很快,他腦子很靈,智雷亂改的東西,很快像是刻在了腦子里。
這會兒有時間給江曉琪解釋了。
他打了十來個字,電腦立刻自動關(guān)機。
干!
不過他還有手機。
發(fā)不發(fā)呢。
他手機無意識翻到了江的短信,“新年快樂”,江曉琪沒回他。
其實也不錯。
算了吧,白珂捏著手機,沉沉睡過去,胡以梅等他睡熟了,開駕駛座的窗戶,抽了一桿煙。兩個人,一輛車,九個小時,趕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