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生的顧慮代表了他的立場。他并非世界警察，也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義的一方，特別是對于世仇這種東西，根本不可能分心清楚誰對誰錯，要真正接入到這些理不清的仇恨戰爭中去，魂系統便失去了公正性，所謂的拯救世界更是無從談起。這也是他為什么會在遠征艦隊的任務中，唯獨幫助瑞秋的原因。

艦長是個標準的軍人，臉上擁有老兵的滄桑，他盯著晨生看了一會兒，便明白了晨生的煩惱。

“加爾森人的艦隊很多，他們的實力極強，光是擊敗我們眼前這支，能夠影響的只有遺跡的探測行動?！?，他聽了會兒，組織語言，“雖然擊敗卡什拉確實削弱了加爾森人的實力，卻遠不到決定南半球歸屬的程度?！?

晨生點頭表示答應，不過他的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和猶豫并未消失。

......

......

展現在晨生面前的，是沙的海洋。他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視角去感受卡哈啦沙漠。

很多事情，只有全心全意的置身其中，才能體會出來，才能發現其本質。

一個多月以來，晨生生活和戰斗在巨大的沙海里，他卻對沙海到底是什么沒有太多的了解。本質上，他并不認為這里是他的歸宿，沒有想過真的要保護這里之類的事情，他只是個過客，完成眼前的目標就好。

換了一個視角，成為了遠征軍的戰役指揮官，仔細研究了沙漠地形，親自同偵察兵們乘坐偵察車跑了十幾處重要的高地。他才對戰斗的沙海有了直觀的感覺。這是一片死之海，是一片無情的地方。這里并不比月球更加的適合人類居住。所有生長于沙海的人，不管是遠征軍還是加爾森人，都是斗士。出了勇敢的斗士之外，沒什么東西能夠在這樣嚴苛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盯著超過50攝氏度的高溫，沒有防護下，普通人類無法堅持十分鐘的這片慌忙，竟然是兩個巨大族群，不惜遭受重大傷亡也要拿下的寶地。

理智上明白怎么回事，不過感受上，他不止一次在腹誹，簡直是有病。

經過兩天不停的偵查，他大體上明確了戰役的范圍，以及幾條可能的進攻路徑。并且同意艦長的意見，這里是加爾森艦隊的后勤基地，只要攻略了眼前這塊寬度約50公里，縱深30公里的區域，加爾森艦隊將不戰自亂。

晨生沒有真正的指揮過大軍，他唯一的經驗來自于格羅茲尼保衛戰時的經驗。經驗不足并不妨礙他成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他把遠征艦隊的力量分配到三個明確為加爾森人的能源電池堆放場、維修中心以及大型維修船臺的地方。布置在最一線的戰斗單位并非裝甲厚重的坦克，也不是重型軌道炮車，而是機動力強但是火力普通的偵查車和運兵車。負責主要打擊的則是由一線士兵精確引導的轟炸機和無人機。

遠征艦隊的準備充分，兵力強大。即使在機動能力上稍弱與加爾森人，不過對上的是后勤補給基地，初期的勝負不言自明。

寬大的戰場正面，火光和煙霧四起。天空中，濃煙和打著轉墜落的敵機表明卡普希爾獲得了制空權。

大量的高機動輪式車輛在沙漠中掀起漫天的塵土。它們就像狼群，四處襲擾，每到一處，便是火海和濃煙的肆虐。任何的頑抗都是徒勞的，狼群戰術過后，成組織的抵抗已經消失，那些憑借堅固掩體打算頑抗的敵人，也在轟炸機的照顧下灰飛煙滅了。

晨生在卡普希爾上，看著自己指揮的戰斗。這種縱橫百里，呼嘯飛馳的感覺即使沒有身臨其境，也能體會的出。男兒向往的鐵血戰場，在萬千生命的博弈中最后勝出的酣暢淋漓的感覺，讓他陶醉。

這一刻，正義、憐憫、節制等等都不重要，唯有活下去的堅持和勝利的甘美才是人們追逐的終極目標。

“你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

vector以戰術參謀的身份待在他身邊。她沒有陶醉，她甚至沒有在周圍人歡呼時露出笑臉。

被vector注視著，他就像被人兜頭澆下涼水，沾沾自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羞愧。

重整自己的表情，巧妙的把心情隱藏起來，晨生做好了心理建設。

“誰不向往勝利，不過這并不代表我會忘記初衷?！?

vector沒有追問，晨生暗自松了口氣。

一線部隊相繼匯報進入掃蕩階段。晨生同意部隊維持陣型的情況下，清理戰場，并要求偵察部隊前出戰場區域10公里，進行哨戒和預警。

“我不是喜歡殺戮，真實戰場并非你想的那樣...”，從身邊416的眼神中，他讀懂了她的意思，他不喜歡這樣的誤解，他必須解釋，“加爾森人恨固執，也很執拗，如果放任敵人的殘兵不管，很快他們就會恢復戰斗力。真正在戰場上死亡的敵人并不多，大部分是逃走了，或者丟下武器和陣地離開了。要是不及時的清理，一個小時之后他們就會出現在我們的后方，打擊我們的補給線，嚴重的還會同前方的敵人主力一起夾擊我們。”

“就不能摧毀他們的陣地，破壞他們的丟下的武器嗎？”，416似乎并不信服。

“當然可以，掃蕩主要的任務并非把殘兵殺光，而是掃滅殘兵們再次武裝的可能?！?，vector代替晨生向416解釋，“你不該質疑晨的能力，他是個老兵，知道應該怎么做。”

vector面前416不甘心的咬住嘴唇。

晨生注意到，即使是魂隊長的97，也有意無意的避開同vector交流。似乎這位善于沖鋒槍使用，精通電子戰的高手，在戰術人形中的人際關系并不融洽。

敵人的基地中，不時的傳來爆炸聲和槍聲。不過進攻開始時那種密集的，成批的聲響消失了。掃蕩作業一直持續到當天傍晚才接近尾聲。并且抓住的加爾森俘虜少之又少，加爾森人極為頑強，很多人至死都戰斗不息。

晨生一邊感慨戰場區域的廣闊，一邊也為敵人的頑強煩惱。這樣的戰斗結果并不理想，他有些擔心，遠處深邃的沙海中，由敵人旗艦卡什拉率領的艦隊反戈一擊的效果。遠征艦隊真的能夠擋住缺少補給敵人的強力反擊嗎？即使擋住了反擊，損失過多的兵力，遠征艦隊還有能力繼續以及的探查嗎？

焦慮、煩躁以及各種思緒讓晨生不勝其煩。不光是沙海戰場，他也很擔心遺跡隧道內的戰斗，下午時分，戰術人形們便被瑞秋召回，似乎遺跡中，古代自動守衛又一次開始反擊了，這代表了另一個自動控制核心的出現。晨生并不擔心探查隊攻不下第二個控制核心，他不敢想象，也不希望這么快知道的，是隱藏在控制核心中新的情報。他害怕知道的越多越絕望，他的心理就像學校里老師發考試成績的前一刻，既希望知道結果，又害怕這個結果。

本來向一個人靜靜的吃飯，喝杯紅茶冷靜一下的，可是心理太多事情，他不但冷靜不下來，連紅茶都泡的不好喝。帶著滿嘴的郁悶和酸味，正準備起身去弄第二杯紅茶，警告聲響起。

奔進艦橋。

“阿什卡回來了?！?

晨生一下子沒能理解艦長的意思，“回來了？這在預料之中...”，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預料中敵人的主力艦隊可不會那么快回轉。

似乎是料到晨生的反應，艦長苦著臉做了解釋，“敵人并非不知道我們在他們身后，而是有意用后勤基地誘使我們過來，再用戰斗拖住我們，被突襲的不是敵人，而是我們。”

晨生脖頸處冷汗直冒。

“通知所有部隊，回撤，艦隊收縮防御！”

“我怕有些晚了?！?，艦長的話十分不祥，伴隨著空襲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