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楓心情大駭。

他的動作，他的攻勢，如被人使用遙控器，按下了“暫停鍵”一般，在陡然間里停止了下來。

而與他當面的，在黑袍之下，那個鼻子扁平的怪人——牧羊人的面孔，清晰地展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更為清晰的，且讓江曉楓最為印象深刻的，則是牧羊人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都要比常人額外多出一只藍色的異瞳。

在此刻里，他的身體離著牧羊人，只有不到一個步伐的距離。

而他的拳頭，離著牧羊人，更是僅有不到五公分的距離。

仿佛著他，只要稍微一個使勁，就可以將他的拳頭，給糊到牧羊人的臉上。

他也確實使勁了，更是咬上了牙，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但是他的身體，就是無法動彈分毫，好像在四周的空氣里，存在著一層厚厚的不可視的阻礙，將著他的身體給限制在原地，還有將著他所有的動作都給定格了下來。

時間，依舊在飛速地流逝著，沒有因為他動作的停止，而發生停滯。

在不知不覺之中，他感受不到灰色火焰的存在，而在他的視線里，火焰也在微弱中熄滅。

這個時候，江曉楓發覺到自己的身體，并好像真的是雕塑一樣。

他看到他的手臂，漸漸失去了血色，成了石膏般的色澤，明明是長在他的身體上，卻沒有多少熟悉的感覺。

“呲！”

他聽見了一聲輕微的響聲，見到他的手臂，竟是出現了一道裂縫，并掉落了一些石屑。

頓時，他產生了一些頭皮發麻的感受，但又覺得這樣的感受，很是別扭，因為他的頭皮根本就沒有動靜。

實際上，他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了眼球，還能活動。

他看向牧羊人。

江曉楓隱約記得，牧羊人就站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但突然間，又好像變得極其的遙遠，遙遠到他無法再度看清牧羊人的表情。

但他覺得……

大概是嘲笑吧？

嘲笑他——自不量力？

是自不量力吧！

現在的他，并沒有更好的選擇。

怎么樣都要死，就算不能死得轟轟烈烈，也要死得看起來比較有勇氣一點。

“有意思。”

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甚至差點遺忘了時間的概念，直到他重新聽見了牧羊人的聲音。

“你很弱小，但……”遙遠處存在著的牧羊人，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奇怪：“也很美味。”

什么意思？

江曉楓在疑惑著，想要做出詢問，但動不了嘴唇，也自然而然地發不了聲音。

他只能聽著牧羊人，說著各種奇怪的，他不能完全理解的話語。

“我能夠感受到貪婪之手的饑餓。”

“有些時候，我也拒絕不了貪婪之手的要求。”

“所以，該要怎么辦呢？”

牧羊人看著江曉楓，認真地問：“再給你一次做選擇的機會？”

什么機會？

江曉楓突然想到了，在他第一次遇見牧羊人……不，應該是第一次真正知道牧羊人時，牧羊人對他發出的邀請，讓他加入天人會。

不過在那個時候，讓著他給拒絕了，他拒絕與邪惡為伴。

現在，他能夠重新做出選擇？

他產生了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的，他便是將自己最為真實的想法，給確定了下來。

他，可是向往過，要成為英雄的男人。

就算成不了英雄，無法堅持著擁抱正義，他也不愿意沾染邪惡。

“我很遺憾你的選擇。”

牧羊人繼續說：“雖然不論你做出什么樣的選擇，都將成為貪婪之手的食物，但還是有區別的。一個，只是你身體的一部分，變成貪婪之手的食物；而另一個，則是你的身體連著你的靈魂，都要成為它的食物。”

江曉楓感到一陣恍惚，然后發覺到牧羊人，又一次存在于他的近前。

他沒法動彈，沒法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牧羊人，伸出手指，對著他的手臂輕輕一點。

即刻間，江曉楓驚駭地發現，他的手臂，竟是讓著牧羊人崩壞了一小塊。

不僅是如此，仿佛是引起連鎖反應一般，他的手臂出現了諸多條清晰的裂縫，然后連鎖到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與此同時，江曉楓產生了一種，好像腦袋要炸裂，好像靈魂要被撕裂般的痛疼感。

他想要大聲喊叫，好像發出了聲音，但又什么聲音也沒感受到。

因為痛苦，使得江曉楓的意識有些偏遠，隱約的，他好像聽見了各種瘆人的呢喃，這讓他的精神幾乎要崩壞。

不！

江曉楓好不容易的，才將放散的意識，給收了回來。

他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牧羊人將著怪手，按在他的胸口上。

而那只怪手，正產生著異樣的變化，變得不再像是手臂，而像是密密麻麻的樹根，透過他身體表面的裂縫，往著他身體中生長。

或者說，在進行吞噬！

江曉楓明顯感受到了，他體力的流逝。

與著他的體力，在一同流逝的，或許還有他的生命力。

要死了嗎？

他感受到死亡的陰影，但這一次，他卻失去了所有的恐懼。

在此刻里，他陷入了一種絕對寧靜的狀態。

而在這種狀態下，他發現，在他眼中的世界，和他之前所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