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可真難找,我離開奔馳了半個時辰的公共汽車,四下張望了一會兒,就向右拐,離開大路,一條窄窄的柏油路伸向樹木交織的遠處,這些樹木全是有年頭的國槐,有的樹干粗糙的扭結(jié)著,有的傾斜伸出枝椏,枝葉繁盛。我又走了很大一會兒工夫,才微微見了那單位的大門口,一個小民警筆挺的站著。
“勞人科在哪?”我停下腳步問那個小民警。
“那邊。”他伸手一指,路的一側(cè)有一座四層暗紅色的小樓。我謝了他,轉(zhuǎn)向那小樓。
我被勞人科的人分配到廠里的工程科,明天去報到。怎么這么亂,科還不少。我想。晚上住進院里的單身宿舍。
晚上沒事,就到公用電話廳給于晶打電話,她正準備睡覺,聽是我,又起來和我聊了一刻鐘才睡下。
“多少錢?”我問公用電話亭的女老板,她正和一個小民警笑談。
“兩塊。”她說,冷冷的很不耐煩。
“這么貴。”我心道。扔給她一張紙幣。我在昏黃的路燈下走著,這就叫上班了,這地區(qū)的人我這么陌生,我住的廠區(qū)宿舍,那是個又臟又亂的小樓,年代比我還久遠,木板隔斷根本擋不住聲音。
一個人一宿舍更無聊,我翻看一本雜志,看了幾眼,忽然特空虛,倒頭睡去。
“你就在這屋吧。”工程科的任科長把我?guī)У揭婚g屋子前面說。
我抬頭看,對面辦公桌后面坐著個中年女性,身穿一件白底藍碎花的長連衣裙,臉上并無華飾,雙肩瘦俏尖聳,正低頭擺弄一個機器零件。
“小莊。”科長叫那個女士,“這是小張。”
那女士抬起一張我熟悉的臉,驚訝地看著我。
“是你?!”驚訝,我們同時說道。
“你好。”
“你好。”我們相互問候,科長離去。
“你是新分來的?”她和我一見如故,開始聊起來。
“是呀。”我說。“沒想到你在這兒,生活太富于戲劇性了。”我感嘆著,她也笑,因為是熟人吧,我們之間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在科里安定下來,一切新奇向我走來,拘緊和陌生使我產(chǎn)生不少新的想法。我變得活躍,在陌生人之間穿行。這個科里有一大批將退休的老人,我的到來無疑給這個已經(jīng)老化的科里帶來不少生機,而天性探險和獵奇的我在這種種新的開始和陌生中成長。周旋。
莊靜,我開篇提到的那個女子,也處處照顧我,替我介紹和安排這里的工作和生活,無疑,我對她的好感與日俱增,這點我自己卻不知道。
“莊姐,我去吧。”我拎過她手中的暖水瓶親切說。
“好吧。”她微笑著。
“莊姐,你們家住在中關(guān)村那邊呀?”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回不是看見你和你兒子在那里下車嗎?”
“喔。對了。”
“我有個朋友在那邊工作。以后我可要到你家里邊騷擾了。”
“去吧。”她笑道,眼角泛起魚尾紋。
“你愛人是干什么的?聽說在國外。”
“你怎么知道的?”她天真的反問。
“我調(diào)查過了。”我調(diào)皮一笑,在她面前我突然感到溫暖,從她的目光里我看到一個溫暖的歸宿,奇怪,這個女人。我不會是愛上她了吧。不,她都有十歲的兒子了,夜晚,我獨自想,向自己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