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相比起主舞臺的門可羅雀，副舞臺旁卻是人頭攢動，動漫社的COSER們混得風生水起，被漫迷們簇擁著。大家紛紛舉起手機拍照，將角色們POSE記錄下來。

404最討嫌天團的四人組，初嘗敗北的滋味。

龐可人忿忿不平，緊緊地咬著下唇。在網絡直播中，一向是被眾星捧月的她，第一次嘗到被人無視的滋味。

石靈靈站在操作臺旁，眉頭緊蹙，她費心做完的視頻甚至沒有播放完畢，演出就被中途打斷，無疾而終。

曲玄思抱著她的懸絲傀儡，神情復雜地望著那邊被簇擁得水泄不通的副舞臺：

明明是她們的節目比較好，有劇情，有轉折，有顏值，有內涵。那些走到臺上擺個POSE就算表演的玩意兒，有哪點比得過她們啊！

“因為，我們是原創。”

似乎看出了曲玄思的心聲，蘇紫平靜地敘述。

對于這場敗北，四人之中，大約也只有蘇紫最淡定了。聽見她的話，曲玄思突然想起了哪天晚上，蘇紫似笑非笑地提問：

——在漫展上表演原創嗎？

曲玄思心情復雜，轉頭望她：“這個結果，你已經猜到了？”

蘇紫無奈地聳聳肩：“我只是猜到取勝有點難，但我也沒有想到，我們會輸得怎么凄慘。”

龐可人不服氣，一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為什么原創就不行？原創不行，那什么才行？”

“同人。”蘇紫輕輕地回答。

“同人？”龐可人疑惑地重復，“那是什么？”

“同人是對成熟作品的再創作。我們的原創節目，確實有新意，但是在這些漫迷的眼中，存在一個問題——”

蘇紫淡然地陳述，直擊問題的核心：

“漫迷們需要看見的，是他們認識的角色啊。”

漫展不像是學校的大禮堂，觀眾坐在座位上，會等待節目，會靜觀其變，會去試著理解和欣賞節目。就算是節目水準一般，他們也會給予鼓勵的掌聲。

這里是漫展，漫迷們的表現如此直接，如此直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你有盛世美顏又怎么樣？不是我喜歡的角色，我就根本不CARE。

在漫展上表演原創作品，本身就是一種挑戰。深知這一點的三江動漫社，根本沒去排練什么劇目，只是確認了COSPLAY的角色，搞了一場現場走秀，就已經吸引了眾多漫迷的目光。

曲玄思收回視線，不去看副舞臺那邊熱鬧的場面，她心中五味陳雜，低頭望向自己懷中的傀儡娃娃：

“走吧。”

先前逛漫展的熱情，完全被這一盆名為“失敗”的冷水澆滅了，涼得透透的。曲玄思不想再看那些各式各樣的手辦模型，龐可人也沒了采購的欲望和興致，兩個人蔫蔫地走下舞臺，垂頭喪氣地就要離開——

“哎呦，這不是傳說中的‘最討嫌組合’嘛！”

伴著陰陽怪氣的語調，“安琪拉”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那一頭的副舞臺上，劇目有了新的變化。所有《陰陽師》的COSER，一齊聚在了臺上，擺POSE供漫迷們拍照。除了小跟班“般若”還在演出，“阿笠博士”、“安琪拉”、“神奇女俠”，這三個曾跟曲玄思他們有過節的動漫社成員，便耀武揚威地走了過來。

原本想灰溜溜地離開，這下子卻被攔了一個正著，曲玄思憋了一肚子的氣，偏偏輸得心服口服，沒法還擊。還是石懟懟牛，直接一個白眼拋過去：

“你們能贏，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沒有原作的加持，你們也不過是要才沒才要貌沒貌的中二青年罷了。”

“要才沒才”——扎心！

“要貌沒貌”——扎心X2！

“中二青年”——扎心X3！

一連三把言語的匕首，直接插進動漫社員的心臟，這就是傳說中的“扎心了，老鐵”。

石靈靈說的沒錯，動漫社的演出之所以這么受歡迎，因為他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這個巨人，也就是動漫、游戲、影視的ACG原作了。如果不是COS這些ACG的角色，他們幾個走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

“安琪拉”氣得直跺腳，指著石靈靈發飆：

“手下敗將還那么多話，輸了就是輸了，有什么好解釋的！所以那個，IPHONE的事情就這么結了啊！”

原來，她還在那邊擔心IPHONE X摔壞的事，趕忙趁著勝利，想把這事翻篇了。

龐可人也是大氣，白皙的手臂一揮，豪氣萬千：

“愿賭服輸，不要你們賠了！”

聽了這句，“安琪拉”和“神奇女俠”都松了一口氣，一臉的如釋重負。

扮演阿笠博士的純白行星，因為妝容的關系，這時候倍顯慈祥。他將雙手背在身后，慢條斯理地走到蘇紫的面前，第一千零一次發動他的游說工作：

“那個，蘇紫大大啊，你看，我們才是二次元的小伙伴。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加入我們動漫社的事情？”

哇靠，竟然當她們404的面，公然挖墻角，當她這個組織者是死的啊？

曲玄思一肚子的不爽，此刻終于爆發出來：

“是，我們這次是輸了，可是你們不覺得勝之不武嗎？剛剛石懟懟說得對，核心問題根本不是表演的質量，而是場地！這里是你們的主場，你們只要穿穿衣服擺擺POSE就好了，你好意思說這是高質量的演出？”

“奸詐！”龐可人跟著幫腔，爆出口音，“看你小樣兒，嘚瑟個啥！你這根本是把籃球隊帶到足球場上比踢球！尿性！”

這個主場論，讓動漫社的成員面面相覷，比起口才，他們不是石靈靈的對手，當然也比不過東北大妹子龐可人的開噴水準。他們只能抓住一點，拼命重復：

“輸了就是輸了，少在那邊強詞奪理了！”

石靈靈攤了攤手，一臉的鄙視：

“能換點別的詞兒不？你們屬復讀機的啊？”

就在雙方唇槍舌劍，“懟”得天翻地覆的時候，突然，先前一直沒出聲的蘇紫，打斷了雙方的爭執：

“我說，我們再來賭一次吧。”

爭吵戛然而止，兩邊同時望向蘇紫。身為LEADER的曲玄思和純白行星，都是一臉的錯愕，異口同聲：

“賭什么？”

“賭什么？”

蘇紫望向他們，輕輕一笑，笑若春風，連彎彎的眉眼里都寫著笑意：

“賭我。”

不止曲玄思和純白行星，在場的人，一二三四五六，六臉懵逼。

“純白社長，”蘇紫走到對方身前，笑著敘述，“你不是想招募我加入你們動漫社嗎？可以，只要你們贏得這場賭局，我就脫離404，加入三江動漫社。”

“真的？”

純白行星喜出望外，這么長時間，他都不知道幾顧茅廬了，蘇紫從來都沒接過他的碴兒，今天終于松口了！

但是，下一刻，白知行又隱隱覺得不妙：事情哪兒會這么簡單，蘇紫明顯是偏向404的，這里面一定有陰謀！

“那個，”白知行將信將疑，試探地問，“要怎么比？”

蘇紫淡淡一笑，沒說話，卻是望了曲玄思一眼。

瞬間，曲玄思福靈心至，就跟腦袋里過了電一樣，GET到了蘇紫的用意。

“還比演出，”曲玄思跨前一步，搶答，“但是這一次的演出場地，要由我們定。”

白知行立刻擺手：“那可不行！你們選場地，那我們不是輸定了？”

“呵，蠻有自知之明的嘛。”石靈靈嘲諷地冷笑一聲。

白知行的表情有些尷尬，沒接話。

他當然有自知之明。雖然漫展那么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看上去人頭攢動人山人海一天能擠上萬人次，但二次元文化，說穿了還是小眾。

假如曲玄思定一個舞臺，比如說是學校的元旦晚會，那他們肯定是慘敗嘛！穿著COSPLAY裝束上臺，別說同學們認不認得全，校領導和老師肯定半點看不懂。

事實上，供他們動漫社發揮的舞臺，有且只有漫展了。

“不行不行，”白知行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比不比。”

曲玄思當然知道他在顧忌什么，她轉了轉眼珠子，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放心，我們不像你們搶主場，我們會找一個對雙方都公平的舞臺的。”

“公平的舞臺？”白知行不相信。

“對，公平的舞臺，”曲玄思點了點頭，“既不會讓原創劇目吃虧，也不會讓二次元吃虧，大家各憑本事，可以堂堂正正比一場的地方。”

不止純白行星，他后面的社員，也都在犯嘀咕：

“還有這種地方？”

“當然有啊，”曲玄思笑著公布答案，“抖音。”

不是實體的演出場所，不是晚會也不是漫展，他們的戰場，應該在網絡上。在無論是普通人還是二次元玩家，都會去看的網絡平臺。

在網絡上，比節目，拼點擊。動漫社可以拉他們的同好去捧場，404也可以發揮他們的優勢。比起任何線下場館，網絡是最公平的舞臺了。

純白行星恍然大悟。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社員，幾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糾結了一小會兒之后，白知行站出來，提出方案：

“抖音還不算是真正的公平。你家有兩個網紅，純粹的網絡平臺，我們動漫社可不討好。這樣吧，我們搞兩個戰場，抖音算一個，漫展也算一個，都算比分，五五。你們有沒有這個膽量？”

到了這個時候，白知行倒拿出一點身為社長的氣質來了。他的提案，讓曲玄思沉吟片刻。

白知行說的也有道理。抖音+漫展，線上+線下。這的確是一個辦法。但是，這其中有個陷阱——

如果純粹是網絡，404相對占優勢，但不會是壓倒性的勝利。但如果到了漫展上，動漫社就是100%的主場了。五五算比分的話，絕對是404倒霉。

“你這也太詐了，”曲玄思撇了撇嘴角，討價還價，“權重八二，抖音要占總分八成。”

“六四，”白知行伸出右手，比了個“4”的手勢，“漫展四成。”

“七三，”曲玄思瞇起雙眼，“不能再低了。”

白知行思考了十秒，最終跨前一步，向曲玄思伸出手：

“DEAL。”

“成交。”

曲玄思握手回應。

以蘇紫為賭注的第二場戰斗，就這么被確定下來。

戰場——

漫展+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