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天何其敏銳。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鎖定住了陸小白星眸里那濃郁的化不開的失落。

這一次，他有些控制不住。

在桌子底下，他握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緊緊絞在一起的手。

微涼的溫度，食指摩挲過手背的觸覺，都讓人心安。

陸小白呆呆的看著他。

蘇城天對她彎唇笑了一下。

他笑的時候真的不多。

可是這內斂溫和又英俊的笑容，卻直接戳中了陸小白的心臟。

陸奶奶把這一幕看在眼底，不動聲色的笑了笑，然后目光落在蘇城天的身上。

顯然，她知道他有話說。

蘇城天那像是透不進光的深海一般的眸子里，勾勒出深邃的堅定。

“奶奶，我覺得人有夢想，并且為之努力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現在大多數人都疲于生計而奔波，都忘了自己當初的理想是什么，有的可能在閉眼前，只得總結一句，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

“小白還太年輕，她沒有隨波逐流的去考試，工作，再朝九晚五的日復一日的為了錢為了生活，把所有的精力，都投身于她不喜歡的工作上，對她來說，是一種殘忍。”

“服務員也好，鐘點工也罷，她想要做烘焙師，我就會無條件的支持她。”

蘇城天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像是鼓棒，一下一下的敲在她的心房上。

短短幾日，她似乎就已經數不清這個男人，給她帶來多少感動和震撼。

她的夢想，從前還敢掛在嘴邊，與有榮焉，可是漸漸的，隨著受過的挫折越來越多，身旁嘲諷的目光越來越濃，她只敢埋在心底，夜深人靜的時候仔細的拿出來呵護，第二天，再小心珍藏，頂著各方面的壓力，繼續為著旁人不屑一顧的夢想打拼。

曾幾何時，當面對別人的質疑時，她還敢回一句，“人要是沒有夢想，我和你有什么區別？”

可現在，她怯懦了，那份驕傲也被時光打磨成笑話。

她只有在翻著烘焙書，摸著烘焙器具時，才敢稍稍的放肆，自己對自己說：我喜歡這些。

就連疼愛她到骨子里的奶奶，都幾次勸她，算了，好了，夠了，可以了。

可是這個男人，眼前這個不太愛說話，但是只要開口，每個字都像是有靈魂一樣觸動她心臟深處的男人，卻握住了她的手，說，我會無條件支持她。

陸小白的眼睛一瞬間澀痛，連帶著心，都跟著絲絲拉拉的疼了起來。

只不過這疼，隱著的是想要嚎啕大哭的委屈。

以及開心。

……

陸奶奶言說必做。

她親自上陣給陸小白收拾好隨身的衣物，還有一些她喜愛的小玩意兒。

不但如此，給體貼的給倆人打包了她重新做的湯和肉菜，讓他們帶過去吃。

陸小白有一種自己即將就要出嫁的感覺。

聽著奶奶說著“要乖啊乖寶，要聽話”時，她鼻子尖都紅了。

目送他們上車，陸奶奶還站在胡同口半天，直到車子轉彎，不見。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轉身往回走。

隱蔽處，陸離沉著一張臉，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陸奶奶冷不丁看到墻角站著一個人，唬了一跳，待看見是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罵道：“小王八蛋，你要把我嚇死啊！”

陸離帥氣的臉上一丁點兒表情都沒有，陰沉的能滴出墨來。

“我媽要是知道陸二白就這么被你打包賣了，等她回來，你就不怕沒辦法交代嗎？”

聽著孫子的質問，陸奶奶的心里猛地一抽，她握著拐棍的手，也是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卻面不改色。

“小天哪里不好？”

陸離冷笑，“房產者全改陸二白的名字，工資卡存款上交，她不工作也沒關系，這樣的男人，你覺得他無所圖？”

陸奶奶點了點頭，發問道：“那你覺得，你姐姐不值得這么好的對待嗎？”

“當然不是！”陸離立刻否定。

陸奶奶忽然有些心疼，她走過去，看著比自己高出那么多的孫子，柔下來了語氣。

“沒有誰能肯定的說一個人多么的好，多么的靠譜，一輩子都不變，我和你爺爺，咱們這街里街坊都贊不絕口，羨慕的不得了的夫妻，可是誰又知道他年輕的時候，也是把初戀刻在了骨子里，那人結婚的時候，他也是幾日吃不下去飯，哪怕我當時懷著你爸爸。”

“阿離，感情是需要經營的，婚姻同樣是需要經營的，沒有什么一成不變的，誰不是摸爬滾打的過來的，不經歷點兒什么，誰又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該珍惜什么，小天這個人，以我的觀察來看，值得托付，但是和你姐姐會走到什么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但是不得不告訴你的是，他現在有能力去幫你姐姐，做她喜歡做的事情，這一點，別人輕易做不到。”

“你，也做不到。”

陸離心下一顫，望進了奶奶隱隱帶著同情憐愛的目光里，手指被他壓得忽然清脆的響了一聲。

奶奶嘆息一聲，聲音好像是很遠。

“我們，都是希望你姐姐好好的。”

……

陸小白覺得，她好像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