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在轉角
羊年春節(jié)以來,因工作一直沒回西安,一個多月沒見孩子,不能陪伴她的遺憾和愧疚總是如針芒般不時地扎向我那早已布滿針孔的脆弱。在三月底回家前,我就決心一定要陪孩子出去踏踏青。在網(wǎng)上搜索比較一番以后,我選擇了凈業(yè)寺。于是,一次拐角之戀就此展開。
周六早上經(jīng)過堵車、飆車等起伏,我們在導航的引導下花了一個來小時終于來到秦嶺北麓的灃峪口。灃峪是秦嶺七十二峪之一,因灃河從此流出而得名。貫穿其中的G210是陜西通往陜南、四川的要道,高速公路開通后雖然地位不如從前,但路上的車流依然不少。我在讀書和剛工作那幾年,灃峪是進山游玩的首選,不過竟然一直不知道里面有個凈業(yè)寺。
車到峪口,導航提示再前行1.5公里就到達目的地,我按捺住心中的疑惑驅車前行,幾分鐘后,在盤山路的一個左拐彎處有路牌指示凈業(yè)寺到了。從車窗向左望去,我并沒有見到氣勢恢宏的寺院大門,只看到從盤山路往上修了不長一段石臺階,臺階那頭通往一個5米來高的石砌高臺,高臺上露出點屋檐,似乎有個不大的建筑,心里不免有點失望。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無論如何,這次要一探律宗祖庭凈業(yè)寺廬山真面目。
凈業(yè)寺附近停車不方便,往前幾分鐘有個小型停車場,能停十幾輛車。于是,我們往前開了一會兒,找地方停好車后,回到山門,拾梯而上。走近些,我才發(fā)現(xiàn)石臺正中間是已逝中國佛教協(xié)會前會長趙樸初老人題寫的“依無上覺”四個大字。趙樸初老人是著名愛國宗教領袖,也是負有盛名的書法家,在佛教界影響彌遠,不過感覺題字有點多,我在大江南北的好些寺院都見過他的題字。
從石臺側邊的臺階登上石臺,一個簡樸的石質廟門聳立在我們面前。廟門牌匾上是南懷瑾先生題寫的寺名“凈業(yè)寺”。南先生是一代文化大師,他的書我讀過幾本,受教頗多;他的字我還是首次在寺里見到,藏傳密宗大師給漢傳律宗祖庭題寺名也算是一種特別的緣分。
進入廟門,迎面立著一尊佛像,佛像連底座約2米高,像前供桌上擺滿貢品和香燭,供桌前方有供信徒禮拜的蒲團;佛像后方不遠處則供奉著一尊白玉觀音大士像。佛像所在院落極小,約莫二十平方米,院子左右各有一個不大的殿堂,左邊大門虛掩,右邊墻上掛有“流通處”的木牌。這就是凈業(yè)寺?我心中疑惑更深,這和自己掌握的資料描述的情況嚴重不符呀?要知道,凈業(yè)寺自隋代建寺至今歷經(jīng)千年發(fā)展,尤其是唐代高僧道宣在此弘法創(chuàng)立律宗,其影響甚遠。作為漢傳佛教八大宗派之一的祖庭,凈業(yè)寺即使不如法識宗祖庭大慈恩寺龐大,也不可能就這個模樣。
正猶疑間,看到有人從佛像后面冒出,我們忙繞到佛像后面,一條上山小路呈現(xiàn)眼前。小路不長,路的盡頭是一尊觀音像,像前擺著蒲團,蒲團右邊一條路向上延伸。我們沿路前行,走了十來米,左轉,視線一下開闊,來到一個平臺。
站在平臺上,往左下方看去是剛走過的小院,往右前方看去是條陡峭的石階梯,階梯右邊則順著山勢排列著三間茶室。茶室都是鐵將軍把門,其中一間前面的長廊里有七八個人正在休息。看著陡峭階梯,我那慵懶的、總“宅”在家里的寶貝女兒就心生退意,吵嚷著要回家寫作業(yè)。我不得不連哄帶逼,督促她往上爬。雖是早春,群山還未遍綠,層林也未盡染,但崎嶇山路經(jīng)常會帶來柳暗花明,一路風光無限。
經(jīng)過近四十分鐘的努力,我們看到路左有七座舍利塔,塔皆二三層,兩人多高,為青磚砌成。路右,舍利塔東南邊二十多米處,聳立著一座經(jīng)幢,環(huán)刻《心經(jīng)》,旁邊立一石碑。走進一看碑文,該碑為紀念律宗祖庭中興法祖妙湛老和尚百歲誕辰而作。
再往上爬,我們就看到由一座殿堂和黃土墻圍成的廟宇。原來這才是凈業(yè)寺的主體,而山下讓我曾有疑惑的小院不過是山門殿。廟宇前有棵被列為西安一級古樹的古槐,粗若兩圍,據(jù)說是唐朝時栽種的。殿堂門口牌匾上書“以法護法”,兩邊柱上掛有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回首依酒綠燈紅歌舞繁華大夢場中誰識我”,下聯(lián)是“到此歇風清月白梵唄空靈高峰頂上喚迷途”。細細體味,人生終極三問不過如此,“繁華深處,到底所為為何”可能是這副對聯(lián)想拷問的。
進到殿里,中央一匾上書“龍華三會”,匾下憨憨的彌勒菩薩沖著我們微笑,讓人覺得世上本無煩惱,有的只是煩惱心。殿堂左右兩邊,四大天王兩兩并立,肅殺之氣甚濃,與彌勒佛形成強烈對比。看來,這應該就是“天王殿”,彌勒佛背后是護法天神韋陀,呼應了殿門口“以法護法”四字。韋陀手持金剛寶杵,目視前方,目光似乎在注視著二十米開外的大雄寶殿。每次看到韋陀像,我腦海里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曇花一現(xiàn)為韋陀”的凄美愛情。在我看來,韋陀也不過是個忘情的可憐人!
我們順著韋陀的目光所示方向穿過天王殿來到院子。院子正前方是大雄寶殿,左右分別蓋有一座禪堂和客堂。院子里的花園讓人感覺沒有好好打理,有些凌亂。不過難得的是右邊有棵白玉蘭古樹,起碼幾百年歷史,而且繁花綻放,讓你不得不嘆服此地的靈氣和生命的力量。
在院子左邊靠近禪堂的角落立了一塊石碑。石碑呈不規(guī)則形狀,像是年代很久、被損壞過的。凈業(yè)寺在歷史上曾經(jīng)過多次毀損和重建,特別是“文化大革命”期間被毀壞嚴重。我覺得這可能是古物,忙走近一看。碑文是《凈業(yè)寺準提菩薩開光文疏》,我對準提菩薩并太了解,馬上看碑文落款,是主持本如寫的,時間是己丑年五月初一。原來是2009年立的碑,整成這個模樣,倒是很有我們當代國人“仿古”的味道。看來,出家之人未到方外啊!
走到大雄寶殿,我們看到大殿的牌匾寫的是“華藏世界”,門口也有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虛空置入心內如片云點太清”,下聯(lián)是:“華藏容吾住處若芥子納須彌”。大殿里和多數(shù)寺院一樣供奉著“橫三世佛”,即中間的釋迦牟尼佛(代表我們這個世界)、左邊的藥師琉璃光佛和右邊的阿彌陀佛。佛前放置了幾排蒲團,不時有信徒拜佛祈福。殿里靠近大門方向的左右兩個角落分別安放了一面鼓和一座鐘,靠近內墻的兩角則供奉了兩個菩薩(我沒仔細辨明是哪位菩薩)。行至三世佛后,其背后是一個擱架,約有一百多個格子,每個格子里供奉一尊信徒供養(yǎng)的觀音菩薩。
出了大殿,我們走到西邊,那是一座規(guī)模不大的伽藍殿。殿門口有兩個工人正在施工,不方便過去,只好止步。掉頭走到大殿東邊,與伽藍殿相對稱的位置是藥師閣,閣門口的對聯(lián)寫的是“有藥能醫(yī)龍虎病,無方可治眾生疑”。告誡世人,身體的病痛有藥可治,但內心的彷徨沒有外力能治療,要靠自己去悟、去解。
藥師閣再往東,就來到“南山書苑”,估計是藏經(jīng)閣一類的地方,不過也是鐵將軍把門,所以也不得入內。
南山書苑東邊有路一直通向后山。我們在稍事休息后,繼續(xù)向上走了二十多分鐘。由于妻兒體力有限,我們不得不放棄到山頂參觀道宣法師修煉山洞和舍利塔的計劃,帶著遺憾下山,遺憾只好等下次彌補了。